郦沫站在客厅入口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口的佣人反应过来,几个大步追在身后叫嚷着。
“大小姐……你等等……你等等啊…”
她不客气的大嗓门把悠闲的做着自己事情的三人给叫的纷纷扭头往郦沫这边看。
郦沫一直注视着她们,所以她们一回头,容貌及脸上的表情、神态,还有与她之间的亲属关系,都一目了然。
戴眼镜的小男孩约莫十岁,肤色白皙,身上有一股超脱同龄人的淡定沉稳。
他的眸子水润纯澈,望着她的眼神平静中带着些许疑惑。
至于另外两个……
最外面那个瞧着年岁与郦沫相仿,长得清秀可人,一颦一笑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清雅气质,一眼便会让人心生好感。
只是她唇角的笑意在看向郦沫时,淡了几分。
她只知道这两个是她的弟弟妹妹,至于名字,二十年来无人在她面前提及,她也没有特意去查。
一切顺其自然到现在。
中间年长的显然是她的生母,柳欣妍。
即使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她的状态依然很好,眼波流转间,妩媚与优雅并存,即端庄又不失风度。
她的眼帘自回头便一直是耷拉着,目光没有一秒落在郦沫身上。
佣人见状,抿着嘴走到柳欣妍身前,双手交叉躬身,小声说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柳欣妍抬手缓缓一挥,语调清缓,“我知道了。”
佣人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之前眼神格外复杂的看了一眼提着行李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郦沫。
偌大的客厅一时寂静无声,郦晋渊换完鞋挽着外套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三人大眼瞪着郦沫的诡异场景。
手虚握着抵至唇边,郦晋渊沉着嗓子轻咳了几声,看向自己的另外两个孩子,皱眉道,“常乐,阿宸,还不快叫姐姐。”
郦常乐与十岁的郦宸互相对视一眼。
一个温柔的语气中带着不情不愿,一个淡定中带了几分好奇。
异口同声道:“姐姐!”
郦沫垂下脑袋,轻轻点了点帽檐。
郦晋渊见状眼底划过欣慰,只是在见着妻子眉眼间的不耐时,心底直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转头,视线落在一身休闲装的郦沫身上,目光下移,就看到了她手里还提着的行李箱。
郦晋渊眉头又是一紧,扭头扬声喊了一句,“张管家。”
“我在……”脚步声响起。
郦沫微微转头,就看到一个一身黑色燕尾服带着白手套,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停在郦晋渊身后,腰身微弯着,态度恭谦,说:“先生是有什么事?”
郦晋渊指着箱子,“把大小姐的行李箱送到她的房间去!”
“好。”张管家应答后两步走到郦沫身侧。
而后噙着温和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位从不曾见过,据说是在乡下由老夫人带大的大小姐。
帽子遮住,瞧不清长相,依着二小姐与大公子的容貌来看,想是郦沫的姿色也在上层。
性子嘛,这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而且看夫人愈发冷淡的表情,显然是不待见这个初来乍到的亲生女儿。
他是五年前来到郦家,许多过去的事也只是从帝都弥漫的流言,以及待在郦家的老人八卦时听来的。
说到这位大小姐,也仅仅只是只言片语,那态度更是讳莫如深。
如今想来,无缘无故把亲生女儿送走,这里面隐情大着呢!
打量完,张管家朝着郦沫伸出手,问道:“大小姐把箱子给我吧?”
郦沫侧头,眼神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手没动,说,“箱子很重。”
张管家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青筋,心下已了然。
但是又有些不以为意,很重能有多重,不过都是女孩子力气小而已。
摇摇头,“没关系,我力气大。”
郦沫闻言,微抬胳膊,把箱子递到张管家手边。
看着他接过去之后才缓缓松开了手。
而张管家尽管心里已有了郦沫提醒后的准备,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给吓的紧绷着一张脸。
提稳后,他都没来得及转身,郦沫的一句话就让他听得愣在原地。
她说,“我就住一楼。”
话音刚落下,在场几人的目光集集落在郦沫身上,包括看向别处的柳欣妍。
惊讶的惊讶,不解的不解,纳闷的纳闷。
张管家把目光望向郦晋渊,郦晋渊见状则小声对郦沫说,“一楼都是客房……”
他还没说完,那边坐着的柳欣妍便语气生硬了接了一句。
“她要睡就睡,总归是以她自己的意见为先,都二十岁的人了,干嘛还强迫呢?”
郦晋渊拧着浓眉抬手一指,“这是一个……”
“母亲”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又被郦沫给打断。
她往客厅内走了两步,距离沙发上的三人更近了些。
“我不习惯爬楼梯。”
郦晋渊捏捏眉心,挥挥手,“罢了,带大小姐去客房吧,就靠近花园那间?”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询问。
而郦沫的回答便是跟在张管家身后,几步出了客厅,不见了身影。
郦常乐趴在沙发上,仰头看着郦晋渊,眼神带着疑惑,状似无意的问他,“爸爸,姐姐为什么要回郦家啊?”
郦晋渊走到郦宸身边坐下,看了看三人,沉声说,“记住以后不可以在姐姐面前问这个问题。”
郦常乐鼓着脸,“哦!”
“你姐姐在乡下从小受的教育不好,奶奶希望在帝都可以让姐姐多学一些东西。再说现在也不同于二十年前,她是郦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没道理还待在乡下。”
最后这句,郦晋渊是看着柳欣妍说的。
柳欣妍撇了他一眼,眉头一皱,“我可没做什么,你不用这样看着我,穷乡僻壤长大的孩子,能有什么用。瞧她一身寒酸样,带出去我怕丢我们郦家的脸。”
郦晋渊深吸了一口气,“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每天分出一点去美容院的时间好好教教她不就行了。”
听到这里,柳欣妍柳眉倒竖,指着郦沫消失的反向,一副气不顺的样子,声音很是急促,“我倒是想好好教她,可你看看她,从进门一句妈妈也没有喊过,那顶碍眼的帽子就像粘在头上一样,这就是亲生女儿对待妈妈的态度?”
停顿了一下,柳欣妍接着说,“还有,她不习惯爬楼梯,你就让她住客房啊,到时候来人看见,会怎么说我们你知道吗?”
见她激动的眼眶都红了,郦晋渊赶紧坐到她身边,一手搂着,一手熟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沫沫初来帝都,刚到郦家,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多依几分,她不就会和我们亲近些吗?”
柳欣妍闻言扭了扭身子,轻哼一声,“我看未必,二十岁了,只顾自己乐意,能有什么出息?还亲近,我可不指望一身冷的像冰似的人亲近我。不像我的常乐,比她小,比她懂事,知道为我分忧。”
点到郦常乐时,她从观望中回神,几步凑到柳欣妍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般的蹭了蹭。
嘴角的笑意娇俏明媚,像抹了蜜一般甜。
只是低垂的眸子被长睫遮住,朦朦胧胧的瞧不清眼底的神色。
安慰好柳欣妍,郦晋渊放下手,无语的叹息一声。
想到之前在车上他也是这样想的,心里除了内疚还有愧疚。
但是在见了那双干净到没有杂质的瞳孔时,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欣慰又心疼。
这两种情绪突来的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摇摇头,郦晋渊看向捧着电脑玩的认真的郦宸,“阿宸,你去看看姐姐收拾好没有?收拾好了叫姐姐来吃晚饭。”
“好。”郦宸放下平板,下了沙发穿好鞋就往客房方向走了过去。
走过一小段走廊,郦宸来到最里面那间客房门前。
门关着,郦宸抬手敲了敲。
扣扣扣—
没过几秒,房门被郦沫从里面打开。
郦宸虽只有十岁,但身高却和郦沫差不多。
隔着镜片,郦宸眨了眨眼,眼神认真的瞧着眼前这个摘下了帽子的姐姐。
好半晌过去,两人都没有说话。
姐弟俩就这样站在一道门框里外平静的对视着,两双有几分相似的眼眸里互相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不知哪里传来的钟表滴答声,一声一声,在这静谧的氛围中,听着格外明显。
郦沫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慢慢捏紧,刚要关上门,耳边就响起了少年含着丝恍然大悟的声音。
他说。
“我见过你,在国际围棋总决赛的赛场上……”
郦沫收回手,闻言,与他对望的眼底没有半分波动。
只淡着嗓音问他,“你也喜欢围棋?”
郦宸摇摇头,精致如女孩子的脸上一派沉稳淡定,“我不喜欢,和人打赌输了,被他要求去看的,当时你也是一身黑衣。”
郦沫垂下眼眸,“周子文?”
郦宸微微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猜的。”
看着她转身进了房间,郦宸站在门口想了想,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但是当他在看到郦沫打开的行李箱里装着的是什么之后,微张着的嘴巴久久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