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露宫中，萧子墨半仰着头，看着殿中横梁上的一道龙腾图，手指有节奏的敲击座椅木制扶手。

敲到第三十下的时候，他缓缓道：“停。”

殿外带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被搀扶着，背后皮开肉绽，另外一个被两个人驾着，已经全无反应。

“皇上，小六……他……他好像断气了……”小五忍着剧痛凝视小六青紫的面庞。

“怎么会这样？快，叫太医！”萧子墨焦急的走到两人跟前，满是关心的神色。

“把他带到太医院医治吧。若是……真的不行了，是朕的过失，朕一定会重赏他家人。”

“小五，朕看你气色还好，到朕的龙榻上，朕亲自给你上药。”

“皇……皇上……使不得……使不得……”

“带他进来。”

秦梦溪自送走了皇上给的东西和人，一直没去那间铺子，也没推进创业项目。

主要原因还是那铺子是萧彻借她的，她这两日也在犹豫是否要还了。

虽然犹豫，此刻在大街上游荡的她，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向那铺子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思绪万千，有些恍若隔世。

“小姐！小姐！！”婉儿大声的叫她。似乎叫了好几声，这会儿她才听真切了。

“什么事？”她回过头，才忽然发现自己一个人在空旷的马路正中央，而两侧被官兵拦住的围观群众显然不是看她的。

“小姐，你快过来呀！”婉儿满脸焦急。

“大胆！什么人阻拦送葬队伍！”一个身穿铠甲的官兵朝她走来。

“身份可疑，把她抓起来！”另外一名官兵头子命令道。

“诶诶，送葬？”秦梦溪欲哭无泪的看了眼婉儿，又抬头向远处张望。

这才发现远处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看不清相貌，后面跟着一片白，还有白色的花纸被扔出来。

正在她发愣的时候，送葬队伍中传来的嚎哭声提醒了她，于是她零一激动，呼啦一下往地上一跪。

“啊——我来送送她——呜呜呜……”

官兵头子满脸疑惑：“你认识棺材里躺着的？”

“我……我……呜呜”秦梦溪一边哭一边站起来，一边站起来一边准备溜，她以为自己可以得逞，就抖了个机灵，“认识……才怪！”

她以为可以溜得掉，却一下被扽了回来，“不认识还来闹？拿下！”

“等等等……等一下，我说的是不认识才怪……所以我是认识啊……”

“刚才发生什么事？”送葬队伍已经走到了跟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秦梦溪微微抬头，见到说话的人正是非语，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禀王爷，刚才这个女的挡在路中间，说是来哭丧的，小的一问她还说不认识将军。小的觉得她行为古怪，就把她抓起来了。”

将军？明锐将军的送葬队伍？秦梦溪心瞬间沉了一沉，像是被微微刺了一下，一阵疼痛。

这么说，刚才看到非语也不奇怪了，她记得裕王是将这桩事揽了下来。

“哭丧的？”萧彻只觉得这个身影眼熟，“抬起头来。”

秦梦溪没有抬头，只是低低的说：“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民女恨不能于将军在世时，一睹英雄风采，只好在他去时，送上一程。仅此而已，还望放过我。”

萧彻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婶婶，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的出现方式还是这么特别。

萧彻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你费心了。”又对官兵头子说：“让她走吧，想来只是个崇敬将军的普通百姓罢了，不可为难。”

说完，队伍继续行进，秦梦溪也被放了。

她怔怔的看着众人远去，鼻尖泛起些酸楚。那队伍中不乏白发苍苍者，也有几个垂髫孩童。这一场风光的葬礼下，埋藏了多少阴谋阳谋，暗潮汹涌，生者痛，愁者快，看戏人有，无喜悲者有，这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里，又有几人真心？

而周围的人不乏有对棺中人指指点点的，说他老糊涂了，死了活该，全是因为他才平白害死谁家的儿子，谁家的丈夫，谁家的哥哥弟弟。这些人唯一不怨的，也想不到要怨的，便是那个宫里头，坐在金銮座上的。

因为他赐给了所有死者他们应有的抚恤，有钱能使鬼推磨，皇上赐的钱便能堵住悠悠众口，使他们对他歌功颂德。

“可恶。到底是为什么要自折一员大将……”

“小姐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秦梦溪的神思从这件事里抽离开。

她望了望萧彻离去的方向，道：“婉儿，你去醉仙楼找李凡，我去铺子里整理一份合同，等他过来谈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用上了。”

“若是他不在呢？”

秦梦溪转了转眼睛道：“若说不在，那便是真的不在。不过从他上次上赶着的态度来看，最近他在等我找他，我不找他，他八成不会离开的。”

果然不去秦梦溪所料，婉儿前脚到了醉仙楼，后脚就带来了看着比她还急的李凡。

李凡自受到宰相吕直的“恐吓”，这几天一直坐立难安，时至今日，凌王妃可算是来找他了。

他低眉顺眼的出现在筋斗云的门外，低眉顺眼的进了屋子，坐在秦梦溪对面。

“凌王妃，请吩咐吧，怎么个合作法？”

“李凡，我要做个外卖的生意，所谓外卖就是将你酒楼的饭菜给需要的人送上门。平日里能来这里吃饭的不多，但是想吃你醉仙楼酒菜的，我想十个人里至少有一个。”

“我们来算一笔账，你每日能接待的，不过千人，逢着刮风下雨下雪，还会生意减半。如果我这里专门派人将你醉仙楼的酒菜送到需要的人手里，这京城有二十万户，就算十分之一，也就是两万户会有这个需求，但大多数因为走不开或者距离太远而放弃。”

“你算算，若满足这些人的需求，你的生意会是多少倍的翻番？”

李凡略一思忖，顺着秦梦溪的话头答道：“二十倍。”

“对，二十倍，这对你来说是暴利。但我的人帮你配送，自然不能白白辛苦，每一单我要十个点的提成，而且前期你要专门为我设置折扣菜品，和赠送的小菜。有问题吗？”

“十……十个点……王妃，你方才提的这些打折啊，赠菜啊，我都可以办到，但是十个点是不是呵呵……是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我上有老下有下，养活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也是不容易……你看这……”

“李凡，你觉得几个点合适？”秦梦溪站起身来，凤眸微眯，半是探试，半是威胁。

“五……五个点？”

“嗯？”

“六个！”李凡心里一哆嗦。

秦小柒笑了笑，忽然疾声说：“七个！”

“八个！”

“成交。”

李凡愣住，刚才王妃说七个，他说八个？诶呀……套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