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时值黄昏,满座安尼肯亚城撒上一层密密匝匝的金色,天边火烧云霞,白云飘飘,随风而动。
到底是不忍心见她难过,戚九寒向她靠近两步,神情缓和了不少,垂首看见她控制不住下坠的嘴角,心中浮出几分怜惜。
她抿抿唇,就他刚才的话,一时没了言语。
打断沉默的是一阵紧促的铃声。
霎时间,二楼的各个宿舍门口飞奔着冲出来好几个人,戚九寒见状,又连忙把创可贴等东西塞回她手里。
并匆忙说道:“你要是有话没对我说,等我回来再讲。”说完,他大步接过舒清然递过来的作战装备,穿好以后,跟上队伍,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时的姜席夏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跑回宿舍,抱起医疗箱就向他们狂奔而去。
安尼肯亚城中,浓烟阵阵,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的黑色,灯光微弱的街道里,传出许多人的嚎哭声音。
姜席夏跑的太慢,等她钻进长街的时候,映入眼中的是一群被绑住的居民,他们身上捆着粗粗的麻绳,几个人的脑袋上抵着冰冷的枪。
她抱紧箱子,眼睛时不时四处张望。
当下鼻尖萦绕的是浓烈的硝烟味,黑烟呛入口,她强忍不住,咳了几声。
即便她咳嗽的动作再隐忍,但在死寂的暗夜里仍显得格外响亮。
现在她躲在一处大楼的墙角里,脑袋微微探出去,就能看到那群被绑住的人。
许是刚刚的咳嗽声太大,引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她陡然用手捂住嘴巴,尽量让紧张的气息恢复平稳。
然她或许太高估了自己。
在街道的前方,有几个人持枪走来,他们身躯魁梧,左张右望,看着是在巡街。其中有一个黄发男要向她这边的街口而来。
万般仓促之下,她抓起箱子就往身后跑,可是没跑出多远,姜席夏就发现前方也有陌生人的影子。
眼下的她无处可遁。
就在前后两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之时,提着医疗箱的忽而手腕一轻,来人身手敏捷,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带着她藏进一处黢黑的木板后面。
她被男人紧紧压在身上,两个人的呼吸声彼此交叠。
他左手提着枪,右手揽住她的腰肢。
不甚明亮的月色下,他的眸子坚定又专注,神经高度集中警惕。
她咬紧唇瓣,不敢吱声,垂落两边的发丝,被汗水濡湿粘在鬓边。
耳畔响起T国两人交谈的声音,他们语气轻快,但听不懂在讲什么。
他身上的温度炙热,夹着淡淡的汗味。
姜席夏没有跟男人这么深切接触过,脸上羞得面红耳赤。
透过侧脸,她基本能断定他是谁。
待到那两个人远走后,熟悉的嗓音缓缓响起,他刻意压低声线,冷声询问,眸子却始终盯着外面:“谁让你自作主张跟过来的?”
他没想到姜席夏竟然这么大胆,只身一人就敢往这里冲。
姜席夏动了动身子,戚九寒说话时的热气扑在颈边,弄得她很痒。
她轻轻扬手拽住他的衣领,两脚微微踮起,因为这样,不会很挤。
察觉她动作,戚九寒瞳孔缩了缩,眸光深沉。所幸他眼下没工夫儿跟她多聊,甚至没等到她回话,就先一步走了出去。
“小九,”她急匆匆地跟上他,步履极轻,生怕引来他人。
戚九寒默然转身,语气平淡,唇角的伤口泛出青色:“我现在要去执行任务,无暇顾及你,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要动,别乱跑。”
“好。”她刚应下,转身撞进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那人两手拿枪,枪口朝下。
“小九,小九?”她害怕的后退,声音颤抖。
戚九寒闻声回眸,眼神犀利。
他一眼就看见她身前的男人,提枪的手条件反射的扣上扳机,黑漆漆的洞口对准那人的头颅。
他临危不乱的命令道:“小夏,来我这里。”
姜席夏一步步后撤,那人也追着她的脚步,一点点跟上。
“他的枪里没有子弹,你别害怕,向我走过来就好。”戚九寒心思敏锐,观察细致。倘若那人枪有子弹,在撞到姜席夏的一瞬早就开枪了。
她面色惶恐,欲回身狂奔,紧张之余,医疗箱也松手坠落在地。
就在她即将来到戚九寒身旁的刹那间,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震得她两耳蜂鸣,头晕目眩。
她忍着想晕的冲动,努力瞪大双眼,向前看去,眼中却没了他的身影,肩边忽然擦过一个男人的面孔,他口吐鲜血,眸子涣散无神,瞳孔失了焦点。
随着“噗通”一声倒地,她仓皇之间,回头望去,那人早已躺在血泊中央。
戚九寒在开枪的一刻,那人疯了似的朝着姜席夏飞奔过来。他当即挺身而出,那个男人用枪柄的那处狠狠砸在他的胸前,一连好几下死命的砸,直到子弹贯穿他的心口,黑夜才重新遁入死静。
“小九?!”她失声惊呼,双腿一软,栽了下去。她嘴唇猛烈颤抖,手指在触碰到微微塌陷的胸腔以后,倏地缩回。
他头痛欲裂,后背摔在地上的一瞬,两眼一闭昏死过去,当下意识全无。
这时,舒清然大老远就听见枪响,循声找过来。他看到姜席夏在时先是一惊,而后瞧见倒在血中的戚九寒后,迅速跑过去,急切的问:“小九他怎么了?”
姜席夏的眼泪扑簌簌掉落,她声音发抖,心急如焚:“刚才我们遇到了T国人,他,他打伤了小九……”
“你别着急,我知道这边有一家医院,你带上医疗箱,跟我过去。”说罢,舒清然费劲的将戚九寒背到身上,让姜席夏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医院不远,几分钟便到。
舒清然的身上不断有血珠掉落,那是戚九寒的。
这里的医院空空荡荡,只有急诊开着灯。当地医生给他检查过以后,用不太流畅的中文说道:
“病人肋骨骨折,胸廓一侧有轻微塌陷。我刚刚给他检查了肺部,发现有明显的轻微肺挫伤,我的建议是立即执行手术。”
“好好好,那”姜席夏感激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医生挂着一脸为难的表情,接着说:“但,我们这里的医生都跑光了,我没有做过手术,无法操刀。”
没办法手术?她眸色一怔,像个木偶一样扎在地面上。
舒清然也是着急,差点忘记她也是医生的事情,“姜医生,要不然你来!”
姜席夏用力握着拳头,几经思量以后,神情凝重的抬头:“好,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