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一向是难得见到雨的,但这几天是个例外。朝天柱方向竟是飘来了好些云,一连下了三天。整个朝天城都被淅沥沥的雨浇了个透,再难找到一个干的地方。
街上的人都是撑着油纸伞,在雨中行走。有那行色匆匆的,也有随心漫步的,还有些挑着担子的披着那油纸衣,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在雨中疾走。
这是王都城的西北角,这里的房子都不怎么高,而且比较破败。这里白天和夜里都不会出现人来人往,挨挨挤挤的现象。到了夜间,更是一片漆黑,只有些许的灯光在闪烁。与那靠近皇宫的几条大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该死的雨,怎么就不停歇。”一个老太太收了雨伞,拍了拍身上破旧衣服上的水渍,又抹了一把脸,不满地发着牢骚。她站在一个路口的房子屋檐下暂时躲着雨。
雨丝下得很密,天空是一片昏暗,看不见半点太阳。雨下得久了,这气温就有些下降,老太太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天。
突然,老太太一脸惊讶,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雨中,似乎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然后,她放松了,她觉得自己看花了眼。紧接着,又紧张地看向雨中,自言自语道:“今天是怎么了,难道眼睛真要花掉了吗?”
细密的雨丝斜织着掉入街上的石路缝隙和路旁的土中。就是这密密的雨丝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似是融化在雨中,随着雨丝斜着流到地上不见了。一会儿,又出现了一点影子,却是近得多了,然后又流了下去,不见了。
老太太惊异之余,便搓了搓眼。再次睁开眼来,更是吓了一跳。眼前站着一个高挑的年轻男子,稚气还未脱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只是这笑很冷,也很无味,根本搞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笑。
老太太惊魂未定时,这青年说话了:“请问婆婆,这附近是不是有个杀狗的人?”
沉默了一下,老太太抚着胸口缓过了气来。她看着青年,觉得应该不是个恶人,便回道:“你要找杀狗的人干嘛?这里可有好几个杀狗的,你要找哪一个?”
“好几个?”青年有些犹豫。
“是啊,有好几个。这里有好几个杀流浪狗,然后卖狗肉为生的。你不说找哪个,我也无法告诉你哦。”老太太说话开始流利起来。
她见青年没有说话。便打开了话匣子,说:“这几个人,平时也就卖卖狗肉,赚点小生意。不过有一个人很奇怪哦,他只杀狗,而且会杀大狗,但从不卖肉,那肉都是送人的。这边上的好多家里穷的都吃过他的肉。”
“哦?”青年听了觉得很奇怪,便追问了一句,“他杀的狗有多大?”
老太太忽然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说:“好大,真的好大,一只狗就足够养活几百个人吃的。而且,他杀的狗品种也特别多,各种各样的都有。你真的想见他?”
青年想了想,然后说:“那烦请婆婆告诉我,他住在哪儿,我去找他。”
“好吧。”这个老太太便指着面前的一条巷子说,“从这里往前走,一直到尽头,你再向左拐,然后再到尽头,再向右拐,尽头处就是他的家。”
青年抬头看看那巷子,便道了声谢,迈步向前走去。那诡异的一幕又出现了,像影子般若隐若现,一下去得远了。
那老太太在青年去得远了,便撑起那把伞,开始颤颤巍巍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在走到一个街角时,一下消失不见了。
雨还在密密地下着,青年走在那条小巷子中。雨水在接触到他的瞬间便弹了开去,在这个影子外形成了一层薄雾,青年的影子变得更模糊了。
“吱呀”一声,巷子里的一扇门突然开了,一个满脸胡碴的中年人探头出来看了一下,然后缩了回去。随后屋内传出一个女声:“死鬼,看什么看。”
青年无动于衷,继续向前走着。很快就到了这巷子的尽头,果然是分了左右两条路,向着两个方向延伸。右边巷子里走来一个撑着花伞的女人,正一边走,一边小心地看着脚下,偶尔抬头往前面看一下,好像没有发现青年的影子。
他想了一下,便向着空旷无人的左边走去,这边正是那老太太告诉他的正确路线。路旁的房子里传来铁铲和铁锅碰撞的声音,应该是在炒菜,还夹杂了小孩子急着想吃东西的喊叫声。再过去些,又有几个妇女站在门口正不停地说着什么,其中有人不经意地向着青年的影子瞟了一下,便又谈笑如故。
雨落在那瓦上,湿了那瓦,然后顺着那水道滴落下来,打在那巷子两旁的地上,溅起滴滴水花。青年便在这水花中一路向前,身上外围有圈白雾,影子显得若隐若现。
转眼便到了尽头,右转的尽头应该就是目的地了。青年站在这路口望了望走来的路,笑了笑,便又抬腿向着最后的一条小巷子走去。
“滴答,滴……”屋檐滴下的水珠打在地上,溅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声音。再仔细听,还能听见那几乎微不可闻的细雨声。这条巷子,有些静。
继续向前走,透过细密的雨丝,前方尽头处,搭着一个雨棚,雨棚下隐约可见一张桌子,桌子上有肉,有刀,还有一个人。这人长得矮矮胖胖,却是肌肉块块隆起,标准的屠夫相。
青年走到这张桌子前三米处站定,然后静静地看向那个屠夫。屠夫也在静静地看着他,那把杀狗的刀狭长而锋利,正插在那堆狗肉上。
“你找谁?”屠夫突然发问。
“我找能杀大狗的人。”青年回答道。
“大狗可不好杀,凭什么杀?”屠夫又问,脸上肥肉晃动。
青年不语,在雨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不是他。”
屠夫哈哈大笑,一把拿住那把屠刀,“唰”地拔了出来,说:“你说不是就不是吗?我就是。哈哈哈”话音刚落,突然一刀劈向那肉,白光一闪。
青年还是纹丝不动,雨水已经在他脚下形成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环流,中心干,四周水直流。
白光闪动了几下,那屠夫便从肉中拎出一付骨架来,正是非常完整的狗骨架,根根白骨,仅有几丝红肉相连。屠夫得意道:“你看,这手艺如何?”
“太弱。你不是他。”青年仍然泛着那微微发冷的笑,说道。
“你欺人太甚!”屠夫突然大吼一声,一刀劈开了眼前的桌子,便向着青年冲来。
青年双手背着,看着那扑来的大汉和一道白光。突然,他在雨中消失了,便如白雾消融,瞬间没影了。只有一个声音在空中回荡:“既然来了,那就一起上吧。”
屠夫的白光闪处,突然出现了一把旋转的伞,将那雨丝切得粉碎。一口锅从天而降,罩向了青年刚才呆的位置。脚下,一匹黑色的布练正飞速缠来。
但这一切,在那青年突然消失无影后,便都扑了个空,铁锅准确地砸中了屠夫的刀,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马上又被旋转的油纸伞给弹了出去。脚下的黑布自然也扑了个空。
“哪里去了?”
“不见了。”
“见鬼!”
声音此起彼伏,四个人各自握好自己的武器,开始背靠背地站在一起,向着四周张望。除了刚才那屠夫,拿伞的正是那名女子,一口大铁锅,一个大铲的是一个大汉,还有一个浣衣女拿着一匹黑布正紧张地望着四周。
天空依然阴暗,雨丝落在四人的头发上,脸上,从一丝丝凝成一滴滴再化成一条条顺着脸流了下来。流过眼睛,流过鼻子,流过嘴巴,滴落在衣服上,地上。但是,他们睁着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任由雨水冲刷,手上青筋暴起,都紧紧地握着武器。
静,非常地静,只能听见雨丝打在地上的声音。那青年仿佛就这么消失在空气中了。
渐渐地,时间过去了一分钟,两分钟……直到过去十分钟,还是什么都没有,依然是那雨,依然是那安静的小巷子,只是天色似乎更暗了些。
屠夫的刀尖开始微微下垂,铁锅也在下降着高度,油纸伞也没旋转得那么快了,那条黑色的布在雨水的浸润下,开始不断滴着水。
“会不会就这么走了?”屠夫小声说。
“小心!”油伞女突然一声大喊,油纸伞又飞快地旋转起来,但已经迟了。四人的面前突然同时出现了四个青年,每人面前都有一个
“当”的一声,屠夫的刀断了。“嘶”的一声,那把纸伞碎了。“轰”铁锅飞上了天,远远地落在小巷子中。那条黑色的布练在一阵寒光闪烁中,化为片片黑蝶。
这一切,只在短短的一两秒便结束了。
青年望着目瞪口呆的四人,冷冷地说:“你们都不是杀大狗的人,我早就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