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了半刻,宇文昊才抬脚继续。
这个问题他如何回答?
半晌后,宇文昊进了年韵的屋子,将她放到了床沿,小刀般精琢的眉目认真的看着她,“你是不自信吗?”
年韵一怔。
小手拽紧了袖子,她是不自信吗?
大概是吧
毕竟她有那么多身份,过了那么几辈子,没有人喜欢过她,没有尝试过男女之情,这一世来了这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身份,像是天上砸下来的大馅饼,但是所一并带来的弊端也是有的。
她格外珍惜真心,便是因为知晓真心这样的东西,身份越高越难得,身边的环境越复杂,越难寻。
“你问我是不是因为你南阳王府幺女的身份,而选择你。”宇文昊一顿,“换言之,如果我不是当朝太子,和你定亲的人也不会是我。”
听到这话,原本有些茫然的水眸在一瞬间就清亮了起来。
见她终于打起了情绪,宇文昊勾唇道,“所以,我们两个相差无几,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如果你给我,我一样也会给你。”
年韵眨巴着眼,抿紧了唇。
“年韵,我只是庆幸和我订婚的人是你,我所有的选择都是建立在这个人是你,才会做出决定。”
我所有的选择,都是建立在这个人是你,才会做出决定。
像是触动了心头的某一个软处。
年韵抿紧了唇,眼眶就红了。
瞬时就忍不住推了宇文昊一把。
这怎么突然就矫情了!画风不对!她才不想跟个爱哭鬼一样!
宇文昊拽住她的手,一手揉着她的小脑袋,“行了,什么都别想。只要你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
说着,倒是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青翠碧绿的镯子,套回了年韵的腕上。
“这是母后年轻时候,父皇让人为母后打造的,母后年龄大了,戴不得这样的镯子但也一直小心放着。”话没有继续说。
也没有说是他求来的,还是皇后赐给宁兴以示安慰的,但是像是一种承认。
若非年时雨告诉她,她也不知道朝堂之上,那群言官如何凿言。
但是现在宇文昊将皇后的镯子给了她,便是表明经过这件事之后,皇后仍旧视她为自己的儿媳妇儿。
年韵一直担心的,无非就是除了宇文昊,她未来的公公婆婆对她心怀芥蒂。
但是现在,这一个镯子,反倒是让她再无顾虑。
兴许是情绪使然。
不知道为什么,年韵就是突然觉得今天的宇文昊特别特别好看!
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嘴
遂,年韵做了一个很霸气的动作,一手搂过宇文昊,用力的朝着那张好看的薄唇,啵唧一下。
随后翻身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头,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蹬着脚,“出去出去出去。”
宇文昊怔住了。
唇瓣上的柔软还在,带着一股奶香味。
良久,嘴角的笑意再忍不住,轻笑出声。
“明日我不能过来,你在王府乖乖等着。”
听到脚步声离开,年韵才敢伸出小脑袋,在门口观望的欺雪早已经目瞪口呆。
自家郡主牛逼了啊!
竟然调戏太子!
年韵红着脸,突然有了一个觉悟,果然,她还是得哄着!
不管多么的迷茫,纠结,好像只要宇文昊一哄她,就什么都好了。
下午的时候年四重和章佳氏又过来看了一道,年时雨也将消息透给了年韵。
年四重直接在奏本上参了国公府一本,又呈递出国公府教女无方,卖女求荣,鉴于太子大婚在即,齐孝帝暂时押后处理,邹国公却是停了政,现下被禁在国公府不得外出。国公府嫁出去的女儿,也在一夕之间,地位极具下降,但是国公府毕竟与各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倒也有人与之说情。
“那幕后之人呢?”年韵自然还惦记着,那事与汾阳王府有关,与邹惜然合作的人是汾阳王府的人,查出来了会如何处置。
“那群江湖匪徒已尽数身亡,死无对证。”年时雨自然听了宇文昊对年四重说的话,可是事关汾阳王府和宇文志,无论是哪个原因,都不想年韵心生枝节,只道,“至于南阳王府的马车年久失修,用的是城北顾家的马车,这也是巧合。城北顾家的做的是临淄最大的马车行生意,南阳王府的马车出了问题,要挑好的,也自然只有城北顾家。”
年韵一听,就明白了年时雨的意思。
“你放心,爹爹绝对不会让你和娘,白白受委屈。”年时雨目光清冽,手落到年韵的手腕上,见她换了一个玉镯,下意识的问道,“你的镯子呢?”
年韵才想起来。
“二哥,你送的镯子被那些个匪徒抢走了。”
“抢走了?”
年时雨蹙眉,可是在清理那群匪徒的时候,并没有从他们的尸身上找到镯子。
“嗯嗯。”年韵见年时雨陷入沉思,便道,“那镯子二哥是费了很多心血做的吗,是韵儿不小心”
“无碍,一个镯子,下回二哥做了更好的再送你。”年时雨开口,一双温润的眉目中,却是酝酿着什么,转而道,“倒是后日你就要嫁入皇宫,相比起来,似乎在宫里你还要安全一些。”
年韵托着腮看着年时雨,“三哥,为什么我现在看你,和以前看你总感觉你有些不一样了呢?”
“因为三哥长大了,自然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想起了小时候,年时雨也是笑了笑。
儿时的时候,因为年时雨和年韵年龄最相近,也有最多的时间陪年韵玩儿,离开南阳王府后,年时雨在珺玑的教导下,倒是明白的更多了。
守着年韵,说了好一会儿话,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年时雨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年韵睡着后才去找年四重。
第二日,一大早章佳氏就寻了大夫来为年韵拆掉腿上的板子。
大夫嘱咐,腿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最近一个月不要剧烈运动就可以,内伤需要慢慢调养。至于脸上的伤,只能用脂粉暂时掩盖。随之便是宫内来的喜婆,为年韵弹了面,细细的线扫过年韵的面颊,细小的绒毛尽数扫光。
知晓不急着行周公之礼,这场婚礼等于是走了一个形式。
只是走了形式之后,她的名字就会正式以太子妃的名义上皇家玉碟。
不管外头如何传言,南阳王府依旧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大婚。
大婚当日,年韵头上顶着足金的凤冠,脸上亦是画着浓厚的新娘妆,硬是生生在稚嫩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妩媚,也让年韵几乎看不清自己原本的面容。
章佳氏看了看十分满意,经过被拐一事后,年四重和章佳氏都觉得,这婚礼自是尽早完成的好,免得再生出意外。
看了看时辰,拿过盖头要给年韵盖上,年韵想了想,“娘,可以不盖盖头吗?”
“哪儿有成亲不盖盖头的?”
章佳氏蹙眉。
“今日化了这样重的妆,来日洗了,别人也认不出我。可是这盖头韵儿拿着,等进了轿子,韵儿再过戴上好不好。”
“这理由不足以说服娘。”章佳氏摇摇头。
年韵抿了抿唇,看着章佳氏,小脸上满是认真,“外头都道我与宇文志两情相悦太子表哥棒打鸳鸯,今日大婚,我倒要让他们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嫁的。”
门口站着的年四重又欣慰又难过。
重重叹了一气,女儿始终是要出嫁的,现在太子对自己的女儿好,应该高兴才是。
汾阳王府内,昏迷了几天的宇文志才醒来。
目光看着太医好一会儿,才闪过神色。
太医们总算松了一口气,汾阳王世子在临淄受伤,性命垂危,若是当真出了事,只怕汾阳王那里难以交代。
“药熬好了,请世子服药。”丫鬟端来了熬好的汤药。
一直守在宇文志身边的木湘云自然而然的接过汤药。
银匙在黑色的汤药里搅了搅,递到宇文志唇瓣,“喝吧。”声音是难得的温柔。
不想宇文志厌恶的别过头,直接给了木湘云一个难堪。
拿药的手僵在半空。
木湘云忍不住开口嘲讽,“你拼了命要救的人,现在正一心一意满心欢喜踏上喜轿,听到你性命垂危的消息,半点也没有心软,甚至也没有派人来看过你,你怎么这么喜欢热脸去贴冷屁股。”
宇文志目光陡变,咬牙对一边的随从道,“扶我起来。”
“不行啊!”太医连忙阻止,“世子重伤才醒,您应该好好休息,万万不可劳动。”
“怎么?你还想去送嫁?”木湘云忍不住嘲讽。
无论太医和下人如何阻拦,都劝阻不了宇文志。
“让他走!”
木湘云怒极。
红着眼睛恨恨的看着随从扶着宇文志出府。
临淄城内,喜灯耀目,太子娶妻,百里红妆,鼓乐喧天,鞭炮齐鸣,气势如虹。
吉时正到。
白马之上,红袍眷目,身姿伟岸,落于府前。
精致的面容带着醉人的笑意,耀眼刺目。
年四重背着年韵出府。
凤冠压顶,霞帔批身,珠帘掩面,眸光澄水。
亦,笑嫣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