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文颖倒是记错了依稀的年龄。
年清衍今年二十有六,七年前奉子成婚,受世子之位。
年清楚是比温雅大了岁有余,今年也是二十有三。从官媒盛行后,便在益郡开了一家私人的冰人馆,东加长西家短,哪家姑娘待嫁,哪家儿郎及冠,瞎子配给瘸子,整天忙得不亦乐乎,身边的人双双对对,把之前宇文昊残留在益郡的一干老影卫都给解决了终身大事,自己却还是个单身汉。
而清醒只不过大文颖半岁左右,才及笄不久,自还未嫁人。
只是在文颖的记忆里,清醒比她懂事不少,聪明不少,所以就感觉好像比她大了不少,所以宇文璟解释后二人都明白了。
马车启程,带着三百侍卫,动静不大但也不小。
第二天朝堂就会知道文安王和太子休假的事情。
马车分成了七个,年韵和宇文昊一个马车,文灵和文颖一个马车,宇文璟单独一个马车,另外一个马车坐了伺候的婢女,其余马车则装了一路上所要用的物品。人越多行程越慢,所以要耗上近一个月左右,一路上若说是最不适应的便是文颖和文灵了,小时候都还好,因为如果要如厕,可以让人抱着去山后,否则就要少饮水。
每一天都安排了客栈,尽量走官道,反正会尽量在晚上到达城镇中。但是二人都是长大后第一次出门,年韵也忘了提醒,二人渴了就喝水,渴了就喝水,才出发的第一天,姐妹二人是相互看着,憋的脸通红。
文灵几次探出头来问,“什么时候到啊。”
“回公主,天黑之前会到。”
文灵缩回脑袋,过一会儿再次探出头来,“什么时候天黑啊。”
侍卫:“还有一个时辰就天黑了,公主可是有事?”
文灵红着脸缩回脖子,不敢再问。
难得有文灵脸皮薄的时候。
宇文璟坐够了,中途下了马车换了马,骑着马幽幽的顺着沿路的风景看着,看文灵伸出脖子问侍卫什么,心头一动,便拉着马缰到了马车边缘,“长安,你这是在做什么?”
顺着窗口看过去。
文灵和文颖两姐妹都端坐着,紧闭着眸子,脸憋的通红,挑了挑眉,“你们俩这是打禅呢?”
文颖憋的晕乎乎的。
文灵忍声道,“皇兄闭嘴!”
宇文璟蹙眉,看了看文灵,再看了看文颖,好一会儿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们二人不会是在憋轮回酒吧”
轮回酒,尿的风雅之称。
文灵霎时睁眼,怒视宇文璟,一双杏眸仿佛在说:皇兄你再说一个字,我死给你看!
宇文璟顿时皱紧了眉头,憋尿是会憋坏的。
看了不远处的茶棚,抬手道,“停下。”
文灵和文颖感觉到马车颠簸了一下,二人不由得夹紧了双腿。
“爹,娘,儿臣路上喝多了水,前面有个茶棚,咱们休息一下吧。”紧接着就听宇文璟的声音传来。
姐妹俩霎时对望,激动握手,感觉自己握住了人生的希望。
“走的急忘了告诉你们,路上不要喝太多水。”宇文昊这才后知后觉的提醒,“让文灵和文颖也去舒缓一会儿吧。”
宇文璟摸了摸鼻子,马车上的那两个估摸着都要炸掉了。
没等宇文璟再回来,就见文灵和文颖已经匆忙从马车上下来。
茶棚内是一对夫妻,二人搭了两个小屋子,看起来似乎是就住在这官道附近了,见他们过来,老板娘便热络的招呼道,“客官可是要喝些茶水。”
侍卫道,“路过,想借茅厕一用。”
老板便笑了,“这里荒郊野外的哪里有茅厕,不过西北角那边有块儿坑,勉强用两个板子搭着,咱们平时都是在那里行的方便。”
“多谢。”
侍卫说完转过身正准备告诉文颖和文灵,却发现二人溜的比谁都快。
本以为会是个像样一些的茅房没想到还真是像老板所说用两块板子搭着,而且茅坑又脏又臭,熏的文灵直皱眉头,捏着鼻子嫌弃道,“真味儿啊阿姐,你先,我帮你提着板子。”
文颖也很嫌弃,但是总不能敞天大泄吧!
只能点头身先士卒。
二人纾解完了之后,松了一口气,打定主意,明天再也不要在路上喝水了!打死都不喝!
一边避开野草,正往回走,突然一只枯槁的手冲了出来抓住文颖的手,“姑娘!”
文颖张大了嘴,心脏都慢了一拍,根本来不及反应,文灵先一步发出尖叫,“啊!你谁啊!”
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老妇死死的盯着文颖,“姑娘,你有没有看见我儿子,我儿子他四岁了,有这么高你有没有看见他”
文颖睁大了眼,根本没有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甚至惊的脚都不敢迈出一步。
文灵用力的去掰开老妇的手,“老太婆!你快松手!”要不是手臂太脏,文灵都想直接上牙咬了。
老妇闻所未闻,也不觉得痛,死死的盯着文颖,“姑娘,看见我儿子,告诉他,娘在等他回家”
“我儿子我儿子”侍卫来抓住了老妇,老妇才慌张道,“我儿子眼睛下方有颗红痣,他小名叫牛牛,大名叫叫”
侍卫终于分开了老妇和文颖,宇文璟踱步上前,拿过文颖的手腕,脸色黑了一片。
文灵也吓了一大跳,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心有余悸的看着文颖,“阿姐,你没事吧”
老妇用了大力,雪白的手腕被捏的发青。
就在此时茶棚的夫妇二人听到响动,连忙过来道,“误会,是误会傻婆你儿子不在这里,咱们先走啊他们不知道你儿子在哪里”
文灵和宇文璟霎时变了脸色,文颖也是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老板娘极为有耐心,眼底满是心疼,那老妇站着,回过头朝着他们哭道,“我儿子叫牛牛他今年四岁你们看到他就让他回家,娘不是故意丢了他我儿子叫牛牛,他四岁他这里有颗红痣你们看到他记得让他回家娘在家等着他啊”老妇一边说着指着自己的眼角下方,一边哭着。
文灵怔住了,文颖也怔住了宇文璟拧紧了眉头
老板娘哄了好一会儿,老妇才转过身,失神喃喃道,“牛牛你在哪儿啊娘在找你牛牛”
看的人心酸的很,老板娘抹了一把眼泪,“客官您莫见怪,这就是个傻婆”
“她她到底怎么回事?”文灵怔怔道。
老板娘摇摇头,“不知道呢,她说要找儿子,她儿子四岁的时候被略卖人拐走了那时候她还是清醒的,因为儿子被她弄丢了她和她相公就出来找找了很多年,相公也死在了路上,就剩她一个人三年前的时候她到了这附近,不小心落下了山坡撞了脑袋,醒来的时候人就傻了只记着她儿子四岁,但是她儿子已经丢了十多年了,如今还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
说罢老板娘叹了一叹,“总之是个可怜的”
文灵微微蹙眉,看着宇文璟,“皇兄,这就是夫子所说的骨肉分离之苦”
宇文璟拧紧了眉头,看着那老妇人,转头问老板娘,“如今她就这般?”
老板娘点头,“她走不远,来来回回就在这里兴许是因为她醒来之后第一个看的是我们,所以认得我夫妻二人怜她,也就每日给她一口饭吃,屋子外搭了个小棚子她若是累了自己就会去休息”
“太子,公主该启程了。”侍卫提醒道。
几人才回了马车,宇文璟顿了顿转身朝着侍卫吩咐了几句,文颖和文灵透过车窗户,就看见侍卫去茶棚外,放了一锭银子,不多,十两。
“皇兄,你是在帮那妇人吗?十两银子会不会不够啊,她傻了,不能照顾自己”文灵巴巴道。
宇文璟垂眸,看着文灵认真道,“我帮不了她,只是那夫妇心善,他们能吃穿好一些,对那老妇也好一些,十两银子,是给那夫妇的奖励。”
文灵有些揪心,“可是”
“长安,每一个失踪的人口都会报案,但是能找回来的寥寥无几,官府肯定也在找,但是因为等不到答案他们才会出来自己找,这样的人太多了帮得了一个帮不了第二个”宇文璟轻声道。
文灵和文颖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因为帮不了,所以就不帮了吗?”文灵皱眉。
宇文璟沉声道,“我们能帮的只有这些她找不回儿子,难道你要将她带回王府?”
“可是”文灵蹙眉道,“皇兄,我记得半年前,你不是曾提议过创设寒庐,庇佑那些穷困潦倒无法照顾自己的人呢?那我们不能让那婆婆去那里吗?”
话音一落,却见宇文璟脸色顿沉,“政策未施”
文灵拧紧了眉头,宇文璟却残忍的道出了一个事实,“寒庐在乡僻之地设过三个点,曾经尝试过以此作为朝廷对百姓的庇佑,可你知结果如何?”
半年前,也是宇文璟正式年满十四,尝试参政,听闻鲁夫子曾说一名世人曾在诗中愿过,“安得广厦千万间。”,便以此为例提出的寒庐之策。
那是他第一次参政,提出意见,皇叔父王都未曾否决。
而是在临淄附近的偏远小镇上设了三个点,但是结局极为失败。
文灵认真的听着,宇文璟才道,“寒庐成为了庇佑之地,一开始收留的是潦倒窘迫之人,后来来了一些好手好脚却因为闲懒不肯自食其力而潦倒的人,拒绝了那些好手好脚的人后,更有人把家中重病的父母弃到了寒庐前,直接一走了之”这样的例子数之不尽,寒庐第一次尝试,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的失败。
那也是宇文璟第一次见识,一个政令实施后,现实与想象中的差距太大,所以朝廷只能制衡,对于一些事情却不能完全授管,有些人总会钻到空子,挤开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文灵怔住了,“哦”了一声再不说话,干脆的闭上的帘子,结果看自家阿姐还呆呆的,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阿姐,你想什么呢?”
文颖脑子里后知后觉的才从那老妇说,“我儿子叫牛牛,他眼角有颗红痣”中回过神来。
在文灵和宇文昊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想切磋后,文颖才慢吞吞的开始消化刚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