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来正月正,家家户户挑花灯,天上明月地上挂,阿爹阿娘笑盈盈……”
初春时节,平坦的水泥路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负手而行,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少年一身破棉袄,背着个鼓囊囊的登山包,皮肤黝黑,一双弯弯的眼睛,清澈见底,额头正中有一道极浅的白痕,从印堂蔓延到眉心。
一身风尘,脚步轻盈。
似是不太习惯北方的春寒料峭,少年胡乱抹一把鼻涕,发亮的袖子上登时又增添了一道光辉印记。
“两千多里啊!可算快到家了……”少年抬头望了眼极北处的天空,一阵哀嚎。
“要不是我足够机灵,记住一些小伙伴的联系方式,真就差点就饿死在路上了,你也不怕没人给你送终!”想想忽悠自己步行两千多里的罪魁祸首,少年咬牙切齿。
“还说能吸收到玄气,我呸!”
少年越想越气,一脚踢开脚下的一枚小石子。
‘砰’……
百米开外刚好经过的一辆小汽车,爆胎了!
少年缩了缩脑袋,假装跟自己没关系,掩面而逃。
片刻后,或许是爆了人家车胎觉得不好意思,少年还是跟在摇摇晃晃的小汽车后面,想着要不要跟人道个歉。
但当汽车进入一幢正对丁字路口的二层小洋楼时,少年皱了皱眉。
“房子建在聚光煞上,门口却知道种两颗梧桐引灵气化煞,有点意思。”
“不过这梧桐栽种的位置……”
“表面上看,借梧桐吸引灵气化解掉光煞,消除聚光煞对住宅的影响,杂学境风水师常用的引灵化煞手段之一。”
“但这两棵树却在最佳栽种位置上分别往两边偏了三尺左右,看似无所谓的距离,却让本该覆盖住整个院落的两个树冠中间空出一道缝隙。”
“这道缝隙正应了风水上的化煞不尽之说,被化解的聚光煞残余煞气,刚好透过树冠缝隙隐藏在宅院里,就像一扇关不严的大门,初时不显,久而久之,煞气积少成多,必成祸患。”
“正所谓,化煞不尽,祸及三代,看来这布局之人心思不纯啊。”
他可不信能想起运用梧桐破解光煞的杂学境风水师想不到这点。
既然不是想不到,那就只能是有意为之了。
少年叹了口气。
“虽然不怎么愿意承认,好像还真让老头说对了,奇门中人行事,利益为先啊……”
为啥?
用老头的话说,一次性给你解决好了,还找谁挣钱去?
只有你家宅难安,风水师才能财源广进!
“这世道……唉……”
想到这,少年又想到被老头撵下山的起因,欲哭无泪。
那可是整个奇门啊,我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吧?
想是这么想,少年还是按下了小洋楼的门铃。
大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疑惑的望着少年。
“你找谁?”
少年先朝对方鞠了个躬。
“对不起!”
然后一指门口两颗梧桐树。
“把这两棵树往里各移三尺,让树冠全部护住院落!”
说完,少年转身就走。
中年男人一脸懵圈。
什么跟什么啊?
黄天扬今天有点郁闷。
先是上午最后一次武盟应试失败,彻底失去了成为一名武者的机会,接着收到妻子发来要求离婚的短信,回来的路上,正想着怎么挽回这段婚姻时,车胎还莫名的爆了,心情一团糟的黄天扬也懒得再去换备胎,凑合着把车开到车库。
刚才正站在院子里,心灰意冷看着自己辛苦半辈子打拼的家业,想着是不是再去请伏龙斋的孙大师给调调风水呢,开门就碰到这么个奇葩少年。
“等等……”
“你什么意思?”
少年指了指车库,还没说话,脸就开始红了。
“车胎是你搞的鬼?”
“我不是故意的……“少年神色扭捏。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黄天扬没想计较一个车胎的事。
“你的房子处在丁字路口的光源汇聚之处,来往车辆灯光照射,久而久之会形成聚光煞,公元年间就有风水师对聚光煞进行解释,严重的话会有血光之灾,不宜建造房屋。”少年解释道。
黄天扬点点头,打量一眼少年。
“小兄弟,现在早就不是公元时了,星落之后,天地间灵气复苏,家宅的风水气运已经不像那时候一样会被外物激发了,我这房子,找伏龙斋孙大师看过,你说的煞气早就破了。”
对眼前的少年,黄天扬观感不差。
毕竟,对于一个还没说话就脸红的少年来说,能敲陌生人的门,告诉自己此处不宜居住,心眼是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所以,他就把自己盖房子之前,孙大师告诉自己的原话说了出来。
黄天扬微微一笑,准备关门。
见对方不肯相信,少年有些着急,伸手阻止黄天扬关门。
“你是不是最近半年来诸事不顺,夫妻感情不和,经常易怒……”
黄天扬关门的动作一顿,惊讶的看着少年。
“你怎么知道?”
“星落后风水气运不那么依赖于外物不假,但宅院总归遵循的还是藏风纳水之理。“
“这两颗梧桐树明面上是应了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栖的风水局,可其实并没有完整的化去聚光煞的影响。”
少年唯恐黄天扬不信,着急的又涨红了脸。
太累了,当年看老头装高人的时候,也没这么累啊,总是三言两语,对方就惊若天人,临走时恨不得十里相送。
怎么到自己这里,就这么难呢。
黄天扬半信半疑。
“小兄弟,这可是咱们青淮县有最多风水奇师坐镇的伏龙斋为我家量身打造的风水局,怎么会化煞不全呢?”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伏龙斋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光煞确实还存在,并且已经积累的一定程度,如果再不补救,最多半年,一定有血光之灾!”
黄天扬脸色一变。
回想起这大半年来自己的遭遇,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犯嘀咕的。
眼见自己和盘托出,黄天扬好像还是不信。
“今天挪的话,我保证七天内有一桩喜事等着你。”少年又补了一句。
“此话当真?”
少年咧嘴一笑,用力点头,眼睛像初升的上玄月,贼真诚。
等黄天扬联系好挪树的工人,转头找那少年时,少年已经离开,走出好远了。
“小兄弟,你叫什么?”黄天扬对着少年的背影大喊。
少年回头,朝他挥了挥手。
“我叫封不秋,封家村的封,不想过秋天的不秋。”
“封家村?”
黄天扬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说过。
随手关上门,坐在客厅里,泡了壶茶,端起茶碗正要喝,突然身体一震。
封家村!
那不是十年前被埋在山体滑坡下的村子吗?
……
不远处。
封家村的幸存少年,一个人走在看不到头的水泥路上。
所过之处,春风绕路,天光绚烂!
今年是星落四百八十六年。
少年离家,还有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