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子不喜欢这种太容易得逞的恶作剧。
信子吃了亏,一脸黑线地瞧费城一眼,继续朝前走。
费城看穿这是信子在恶作剧,反过来将信子一军使他觉得无比自豪。
他看着少女背影的轮廓,嘴角的梨涡是他掩饰不住的欢喜。
“干嘛,你不是说这样好看吗,我这不是接受你的意见吗?”
费城追上信子,转过身来面对她,倒着走路。
路面平坦,他走起来也算顺利,连头都不回。
信子会为他看路的,他不担心会摔倒。
“你好好走路。”信子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笑了出来。
“没事,不会……”
费城还未能说完,一快凸起的地砖将他绊了一个趄趔,向后倒去。
信子还在认真听费城讲话,一下反应过来,忙伸出手拉费城。
然而费城向后倒去的趋势已然占了上风,信子抓住费城本能地朝她伸出的手,却抵挡不住费城向后的力,也被拉着往后倒。
少女跌在少年怀里,一阵柔软的触感,清风吹不散交错的气息。
费城的背扎实地靠向大地,却没有太剧烈的疼痛,因为信子朝他伸出的手拉了他一下,抵消掉一些重力作用。
信子跌下来,虽然给他施加了重力,但是转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正值中午,人们大多在休息午睡,路上行人不多。
初秋的落叶三三两两落下来,在空中慢慢地盘旋飞舞,再缓缓投向大地的怀抱。
两个人的脸瞬间涨红,脑袋放空,一片茫茫然,不知道该思考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信子望着费城,眼神呈现孩子般的稚嫩天真,睫毛轻轻煽动,气息轻呼,温热地扑向费城的面庞。
空气安静,衬得心跳声满耳。
费城看着骤然放大在自己眼前的信子的脸,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显现,她的头发乱了。
费城好想伸手帮她别到耳后,费城动了动他的手。
两个人的手被压在胸前,费城这一动,感受到什么,停下动作。
两个人都从这场意外中突然清醒反应过来。
信子一只手抽离费城的手,掌心湿热,都是密密的汗珠。
杵着地,费城托着信子的另一只手,帮助信子起身。
还好信子没有意识混沌到两只手离开费城,不至于再一次跌倒下去。
先站起来的信子朝费城伸出手,把费城拉起来。
“你看你,得多吃点了,还被我连带跌倒。”
费城恶人先告状,以此掩饰心中慌乱。
信子目光闪躲,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看费城的眼睛。
“你还说呢,都说了让你好好走路。”
费城不好再狡辩,挠挠头。
残留的洗发水香气从发丝间偷跑出来,渗入少女的肺里,心里。
信子喜欢这味道,像是日出中的露珠,清澈凌冽。
“回家给你做蛋糕,多吃点。”费城的声音温柔。
信子轻轻点头。
两个人不再说话,并肩走在沿路的树荫下,阳光在娑娑的树影中斑驳美艳,投射下来,照在沥青马路上。
有一个瞬间,仅仅存在生命中那么一小会,也许放眼一生,它甚至只能算一个点,一个几乎可以忽略掉的点。
可是这个点,却是我们终其一生也无法忘却的回忆。
那天的阳光,气息,触感,落叶,脸红,我们都记得那么真切。
过了好久好久,都忘不掉。
尹慕哲回到家里,换好鞋,走进厨房找吃的。
保姆张姐肯定是出去做钟点工了,林父一定在公司,林母十有八九是和一帮朋友去购物,不然就是打牌,她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了。
餐桌上有张姐给他留的饭菜,他放进微波炉,等待饭菜加热。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林烨下楼了。
尹慕哲低头看手机,当做没看见。
这是他们相处的常态了,互相把对方当空气。
虽然是表兄妹,但是尹慕哲是近几年才和林烨有接触。
小时候父母条件没那么好,就是和信子熟识那会,他们两家人来往不多。
后来父母出去闯荡,他随着父母出去,也是初中了才回来。
这个被称为故乡的地方,他们一家人都心心念念了好久。
回来以后,两家人开始有了接触,但是费城一直和林烨不亲近。
回来后第一次,母亲带着尹慕哲和尹慕弦去拜访林家。
尹父死活不去。
他说当初我们难的时候,向他开口借点周转的资金,他不借就不借,我也不强求。
可他偏偏答应了我,我都安排好了下一步的计划,就等着他的钱救急了,到我去找他拿钱的时候,他倒好,说什么那笔钱被挪到项目上去了,甩手当了空掌柜。
他想没想过,那对他来说倒是一嘴皮子的事,可对我来说是一个坑啊。
为着那次的事,尹父一直耿耿在心,倒不是他是个什么小肚鸡肠的人,而是因为实在是,林父做得太不厚道。
他大可以拒绝尹父,不论以什么理由,自家公司周转困难也好,手头上没有资金也好,借出去的账暂时收不回来也好。
就算只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哪怕尹父明知道他家实力雄厚,明知道他背后到底有多少底子,他也不会强求。
借钱与不借钱,不过是一个你情我愿的事,就算是急用,讲的还是一个心意,如果你不愿意,天大的事情我也不会求你。
可这件事的芥蒂就在这里,尹父心里很清楚,林父不是那种为了面子先跟他说好借钱,最后再找理由推辞的人,他只不过是想看他的笑话罢了。
他的妹妹嫁给他这样一个平凡的人,他心里不知道多看不起他们,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联系过他们,哪怕就在同一个城市里,却生活在不同的圈子。
像两个世界的人,从来没有相遇过。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有点钱了,他又突兀地打电话让妹妹去他家做客,他说什么也不会去。
尹父也明事理,知道林父和尹母终究是亲人,连着血缘,再淡薄也总有联接,他不阻拦她。
尹母知道尹父的性子,也明白自己哥哥的性子,罢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她就不多做说辞。
此去拜访,仅仅为着,她是他的妹妹,不需要他的另眼相待,不承蒙他往后什么照顾,只因为,他们曾从同样的故乡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