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这个月你过得特别无聊吧?”
吃完晚饭,信子帮着吴妈洗碗,费城在烤蛋糕。
信子一脸心疼又歉疚,好像丢下吴妈一个人在家里,是她的不对一样。
“有点,不过还好啦,习惯了就没事了。”
“你有没有和你的子女们联系呀?上次我不是教过你怎么发微信吗?”
“联系过几次,他们也忙,不过怎么也比以前联系的多了。”
吴妈把漂洗干净的碗沥干水放进碗柜,心满意足地说起。
“那家里呢?家里怎么样?”
信子把最后一个碗洗完,让吴妈先歇着,她来收尾,整理洗碗池。
吴妈习惯了拗不过信子,退到一边。
“每次打电话都说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一样。最近天气开始凉了,他这人换季总会生病,他一个人又总是照顾不好自己,老了老了倒还天天要我挂念着。”
吴妈又想起家里的老伴,不提还好,越说倒越担心了。
“你别担心,吴妈,大叔一个人会照顾好自己的,就算是为了不让你担心,他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要相信他才对啊。”
“也是,我在家的时候,他什么都靠着我,我也都给他打理的好好的,这么多年了,就好像习惯似的,久得我都快忘了年轻时候我俩刚认识那会,他可把我照顾得好呢。”
信子把厨房整理好,和吴妈在餐桌坐下,费城在一边专心致志地烤蛋糕,没有插话,只是认真听着她们的对话。
大堂的灯没有开,他们三个人在厨房里,暖黄的灯光倾泻下来,倾诉与倾听,有一种平和的幸福在他们心中蔓延开来。
吴妈回忆起往前的岁月来,脸上洋溢起独属于她的年纪的平静的笑容,追忆往昔,原本的苦难也会变成一种甜。
“那为什么不一直是他照顾你呢?”信子也好久没同吴妈聊天谈心了。
尽管在学校有尹慕哲和费城,她也觉得很快乐,但是吴妈给的,是另一种温暖的喜悦。
她喜欢吴妈身上岁月的痕迹,是一种历练过后的淡然,在深深浅浅的脚步中,最终成长成为足够坦然平和的人。
信子也多想早点成为那样的人,足够坦然,足够乐观,足够平和与成熟。
从吴妈身上,信子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吴妈的话很多能引起她的共鸣和思考,她喜欢这种交流。
“他的确是一直在照顾我,只是照顾的方式换了而已。”
吴妈喜欢和人讲她的故事,从前她来费家不也就是因为这一种机缘吗?
现在好久没有人可以说话,她倒是变得安静了,但只要有人打开话闸子,她有的是故事想要讲呢。
费城把做好的蛋糕推进烤箱,也洗了手,解下围裙拉开椅子坐下,和信子一起听吴妈讲。
他没有同吴妈这样年纪的长辈这样坐下一起交流过,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思想,在什么样的大环境下成长起来,他亦是好奇的。
况且,吴妈的言语间,有他喜欢的直接和真诚,也许在其他少年眼里是琐碎的小事,可是他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这种发自内心的谈天。
信子和费城都觉得吴妈所拥有的特质,其实所有的长辈都有,很多同龄的孩子认为是一种束缚,而因此远离。
事实上,这种愿意坦诚相待的沟通,连接两个时代的锁钮,是能使少年们从中收获良多的。
因为长辈们走过那些路,吃过的苦,感受过的欢乐,现在也正是他们所在经历的。
那么和长辈谈话,其实更像是在讨教一种经验,教会我们该如何去长大。
费城和信子杵着下巴,像两个孩子,坐在小时候的课堂,认真虔诚。
吴妈看着两个人的动作,心里一阵感动,难得有人这么听她讲话。
在她面前,这可不就是两个孩子吗?两个让她心疼又觉得欣慰的孩子。
他们总能想到办法安慰她。
信子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其实她看得出你的心思,知道你不开心了,就故意引你说话,把你注意力转一转,平时也可会心疼人,总叮嘱她买菜路上小心,多加衣服。
费城也是,平时是个话不多的孩子,可是心思细腻着呢,为了不让她帮他洗衣服,哪怕她是用洗衣机,他也不想麻烦她,总在晚自习回家时自己去洗好,第二天她去打扫房间,发现衣服已在阳台上晾干。
两个孩子为她做的事,她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她想,这也许是上天给她的一种补偿,儿女不亲,现在这两个孩子的体贴关心,倒让她有天伦之乐的感觉。
她满足了,况且,儿女至少对她还算不赖,虽说没那么孝顺,但他们健健康康的,平安喜乐,她还有什么好图的呢?
人不能太贪心,她觉得活到这个样子也就够了,如果再多想要一些,那就是不知好歹。
现在两个孩子津津有味地听她讲过去的事,那也就很好了,享受这一刻的幸福吧,吴妈对自己说。
吴妈看着两个孩子慈祥地笑。
信子以为她是回忆起了过去的美好而沉浸其中,都忘记和他们分享了。
“吴妈,你快说呀,我们这还等着呢。”
信子摇摇吴妈的手臂,撒娇地催她。
“刚认识的时候呢,是他事无巨细地样样照顾我,从帮我家干农活收庄稼,讨好我爸妈,到给我买新鲜的小玩意儿,我生病了来看我,给我买药,全是他自己安排、想着做的。那时候我都好奇,你说一大男人,心思怎么还能这么细?后来,结了婚分了家,才发现要过两个人的日子,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家里的柴米油盐,地里的庄稼,全得靠我们两个人来维持,你说要是全抛给他,那他哪忙得过来呢?再说了,我也心疼他,哪里舍得让他把什么是都揽在自己身上。所以呀,后来他的衣食,家里的家务活,全是我打理的,他呢,就负责种好土地,其他的不需要他操心。你说他种好土地,保证庄稼的收成,那不也是对我的照顾吗?”
信子和费城听得认真,齐齐点头。
“可是吴妈,那后来呢?他不会再给你买新鲜的小玩意儿了吗?你生病的时候呢?他还照顾你吗?”
信子的注意力原来在这里,她更想听的,原来是两个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