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信子哗地拉开窗帘,今天的天气格外好,现在太阳还在隐隐地沉在天边,天是幽幽的蓝。
她起来背单词,从暑假开始,到现在已经坚持了好久,她心中那个最初的信念没有减弱的趋势。
费城仍然像一盏灯似的,在她身边,时刻提醒她往前。
刚刚结束的一个月的学习,放假前考了一次试,不知道成绩如何,但是她感觉并不理想。
信子往窗外看一眼,费城的窗帘也是拉开的,他肯定比她起得更早,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有的时候,人们尚未察觉,追赶的路途,的确是很艰难。
那些所谓的被我们追赶的目标,其实不比我们所要做的简单到哪里去,他们的付出远远要超过很多落后在他们之后的人,自由和某种年轻的乐趣被束缚,会使得这个付出的过程显得更加艰辛。
等我们看到他们已经远远超过我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千辛万苦地煎熬过来了,接受过历练和涅槃的洗礼,才能得以见此刻的辉煌。
不论是什么,都没有持之以恒不变的光辉,星星会陨落,繁花会零落,那些拥有着耀眼光芒的人,一样要付出相应的东西去维持他们所拥有的光环,比如强于他人的自我约束,比如学会控制冲动,有的风险太大的事情,就让它缓一缓。
现在的克制是为了将来有更多有质量的自由,可是他们会不会担心,有的片段,这一生只有这一次,时间从来没有缓一缓这个词,会不会担心,现在的克制,就是永远的错过。
也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路要走,真正能被拥有的东西,不论在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错过。
费城又解决完一道难题,扭扭脖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到窗边,信子也起床了。
今天信子起得很早啊,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信子再没有像两个人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那样睡过了。
那大概是第一次他觉得一个女生睡眠时间那样惊人,也是最后一次觉得信子能睡。
此后的时间里信子似乎都起得早,一般他起床做题做累的时候,走到窗边,她家的窗帘,已经是拉开的。
费城站在窗边,用手揉着脖颈,歪头看院子里的树。
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
对于信子,他的心动和从前那个开朗的女孩子不同,他说不上来又是哪里不一样。
以前他看见那个女孩玩滑板,奔跑,跳跃,他觉得美极了。
心里想,要是以后都和她在一起玩一定是快乐的,她和他所热爱的都那么像,她一定能陪他做所有他想做的事情。
那时候,他为着这一种想象中的陪伴和预测的快乐而心动。
现在呢?
信子所喜爱的,同他所喜爱的,除去文字上的敏感,其他都不一样。
至少在他目前所了解的信子身上,他们之间的差异不可忽视。
他其实很清楚,他和信子这种差异不仅仅是因为个人原因,环境其实对他们亦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他和信子生活的圈子大相径庭,用更客观的事实来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第一次对信子心动的时候,他没有深入想过这些问题,他以为只是一时的错觉。
然而时间越久,这份悄悄萌芽的怦然就越心动,于是他开始认真思考,认真审视这段感情的存在,以及能否存在。
理性如费城,他不得不承认对信子的心动有一点因素是始于一种打破,信子的一切都打破他从前接触的圈子。
说淳朴也好,说真诚也好,说新鲜也好,信子是突兀而堂而皇之地闯进他的视野。
可是最后的扎根,费城想,那不是转瞬即逝的新鲜感,是真正的欣赏,和共鸣。
信子所带给他的微妙感觉,信子的陪伴,信子为吴妈创造的温暖,都成为他每一次心动的源头。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也无妨,他想,只要能看见彼此的美好,能感受对方同自己产生的共鸣,就够了。
可是费城却从未想过,和信子说明自己的心意。
信子好像,更喜欢尹慕哲,可是,又好像把尹慕哲当做哥哥。
尹慕哲呢?他同信子那么亲密,他对信子又是什么感情呢?
费城在其他问题上,还没有好好想过,他没有太多时间去纠结。
在自己的心意上,费城只想默默陪伴,静静成长。
他明白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注定艰难和负重。
而现在,他多了一个为这样的路更坚定地行走的理由,他要为这美好,去拥有更重要的自由。
那一种自由,可是让他选择自己想选择的路,喜欢愿意喜欢的人。
而不是变成一种将就,因为想要获得的东西不能靠自己的能力去获取,只好走其他曲线救国的道路去得到,舍去自己的某种东西。
这种为了一种渴望,而丢掉另一种幸福的可能的事情,费城不想让它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喜欢信子,就默默喜欢着吧。
长长的路,我们慢慢地走。
信子敲开费城的房门,臂弯里抱着上次考试的试卷。
“费城,你有时间吗?”
信子带着一点委屈的语气,满面愁容。
鲜少见信子这样愁眉苦脸地来房间找他,费城反而笑起来。
“怎么回事,脸拉得跟林黛玉似的。”
“别提了,你看我这个化学试卷,我在家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懂。”
他们在阳台上坐下,信子把手里的试卷放下,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费城。
“这都是基础的化学知识,你是不是上课没有好好听?”
“我听课很认真的好不好。”
信子几乎要跳起来,一脸无辜样,超级认真。
上课听课认真的话,还能什么都看不懂?
费城两根浓眉微微一蹙,突然反应过来,慢悠悠地说。
“你是不是听课超级认真,而且老师讲的知识你都明白了?”
“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信子点头如捣蒜。
“然后你满怀信心地去考试,结果发现怎么都看得懂,又都不会做?”
费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胸有成竹的样子?看得信子心里发毛。
“你怎么也知道?”
信子低着头,扬眉悄悄看费城,她心虚了,从未见过费城像现在这样,带着阴险的浅笑。
“你过来,我告诉你你为什么都不会做。”
费城双手杵在桌上,嘴角勾起,眼睛盯着信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