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慕哲回去上课了,留班主任一个人在办公室目瞪口呆。
平日里对她那么和善,与同学那么友好的好学生尹慕哲,刚刚竟然是在威胁她吗?
以此后他在班级里的表现来威胁她。
他的成绩固然不是最好的,但绝对名列前茅。别人不知道,她是他的班主任,凭她的直觉,尹慕哲是在考试当中藏拙了。
单靠他在课堂上的表现力,以及各科老师给的反馈,在加上他可是从H班转下来的学生,所有课程内容都是他烂熟于心的,他的成绩考第一不是什么难事。
他只是为了把自己的风头收起来些。
就算她不顾及他的成绩来拉分。但,他在班上的影响力是说不得的,她不敢赌。
他说得简便,他自己不参与竞赛,不参与球赛,不参与晚会排练,说不定也会私下里劝说其他朋友不要参加,那这样一来,她这个班级还像什么样子。
岂不是更让其他班主任看了笑话,年级主任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无能的班主任继续管理班级的。
班主任瘫坐在椅子上,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个小子给压制得死死的。
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她打压信子,无非就是为了保全她和尹慕哲的颜面,又不想让她想象中的事态继续发展。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她的班主任之位能够稳住,为了她的事业能够更好。
家里给她安排的相亲,那些亲戚们的闲言碎语,怎么着也会因为她的事业好消停一些。
她摘下眼镜,双手捂住脸,搓了搓,醒醒精神。
“诶,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信子起身让尹慕哲进去。
尹慕哲看见信子在草稿本上画了一堆乌七八糟的小怪兽,又丑又黑。
“放心吧,搞定了。”尹慕哲抬手想摸摸信子的头,想起来这是上课时间,抬到半空又放回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把手往后伸,敲了敲后桌的桌子,扔了张纸条过去。
班主任抬起头,重新戴上眼镜,她只好认输。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了一口不划算争的气,她不值得犯难。
她打开监控,想看看这两个人现在是不是在偷着乐了。
尹慕哲在给后桌的男生传纸条,那个男生又传给了另一个,接着小范围扩散开去。
这是在警告她吗?
他的班级号召力可大摇大摆地放出来给她看了,她确定要不答应他的要求吗?
“呵,简直幼稚。”班主任发出一声嗤笑,是轻蔑是嘲讽,又在深处勾起了记忆。
罢了,谁没有年少过呢?年少的感情纯粹得一腔孤勇,若不是这一份义无反顾,又何谈说再不复返呢?
她苦笑,翻开教案,埋头研究去了。什么都比不过实干来得有说服力。
尹慕哲的心思是班主任猜对了的,他不过以去不去食堂为由写了个纸条给后桌,他知道后桌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去,但一定会为他问其他朋友。
大多数人都不会在这个点去,但是他是尹慕哲,愿意给他帮忙的人很多,就算自己不去,也会再问朋友去不去。
这样一来,就造成了班主任看到的,他在班级里的影响力很大这个假象。
事实上,他明白的,如果真到了在班主任和他非要站一边的时候,他肯定不会是人心所向。
在一些小事上,谁都是古道热肠,顺手就可以作的人情,大家都争先恐后忙着接。可是真到了有麻烦和要追责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还可以信誓旦旦地站在你身后呢?
这一点上,尹慕哲很清醒,他不会把拯救自己的希望寄予在别人身上。
世间难题千万,唯自救始终然。
“你说你笨得,她叫你去看监控,你跟她直说原因不就完了,还支支吾吾半天呢。”
课间,尹慕哲咬着包子骂信子。
猪肉大葱的味道席卷了一小片教室,随即有人侧目,尹慕哲哗啦把窗开到最大。
“不好意思啊,马上就吃完了。”尹慕哲作了个抱歉的手势,接着拿起一个包子。
“那我总不能跟她说我俩互道衷肠,景至情处,不得已而为之吧?”信子把最后一口包子吃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又抽一张递给尹慕哲。
“那更像她想的那样了。”尹慕哲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说你这说词作赋的能力见长啊这几天?”尹慕哲又递一个包子过去。
“嗝~我吃不下了。”信子打了个饱嗝,用纸巾捂住嘴巴,一股子猪肉大葱味。
“可不是,相比班主任的课和那些难懂的数理化,语文老师的课堂简直是艺术殿堂好吗?我当然要努力提高自己的语文水平咯,不然怎么对得起老师?!”
尹慕哲突然就觉得信子很欠揍。。。
她还真是相信他尹慕哲的办事能力呢,说不担心就一点也不担心,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虽然装的有点过了。
“说真的,你大可以说实话的,我不信她会继续为难你,毕竟她也不知道我爸妈的事。你说出来她肯定就放你走了。”
“她不知道那更不能说了。她这么急切地要我承认错误,连解释都不听,无非就是想找个机会教育我一下,我跟她说不着。”信子摆摆手,一脸嫌弃的样子。
“那万一她以此为由把你通报年级了你怎么办?”尹慕哲不死心,继续问。
“你今天不对劲啊你,怎么究根问底的?通报这我还真没想过,我就想着,反正我不能把你的秘密给说出去。”信子瞅尹慕哲一眼,趴在桌上说。
尹慕哲看了她一眼,又想揉她的头,抬头扫了一眼监控,终究没抬起手。
“丫头,谢谢你。”尹慕哲说。
“谢我什么?”信子看着他,像迷惑重重,像笑意盈盈。
“谢谢你替我保守秘密。”
“你闭嘴吧你,那不是好朋友应该做的事吗?”信子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尹慕哲也转过去,脸朝墙壁。
长长的路啊,我一个人背着包袱独自晃荡,如今终于可以不必再摸黑了吗?
要说她为他做了什么,不就是保守秘密吗?好朋友之间不是平常简单的事吗?
但在尹慕哲心里,最珍贵的也正是那想也不想就把他放在保护的位置上的念头。
有一滴液体从少年眼角滑落,浸入衣袖,浸入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