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还是现实？

从初入“洞窟”开始，这个疑问就始终围绕于脑海中央，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张彦踏着冰冷刺骨的水流，心怀恐惧，气息微弱，步调缓慢。

抬起视线，原本宽敞明亮的天花板，此时早已被浓密阴森的雾气所笼罩。

隐隐看到，两道时明时暗的红光，正透过浓雾来回扫视着地面。

那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不要分心，正视前方，别在意那些会影响你理智的东西。”

“猫神，你确定这些都只是幻觉吗？你看，我裤腿都被水打湿了。”

猫神关切地回头瞥了张彦一眼，继续在深至其下巴的冷水中如履平地。

“也是幻觉。你的任何感受，都是在蛇神能力影响下产生的。只要打败小胖子，现在的一切就会恢复正常。快走吧，没时间耽误了。我们必须在被外面那群疯子发现之前离开商业区。”

张彦刚才说要杀人，但他自己也明白，即便胖子精神疾病严重，说话语无伦次，身上还长着密密麻麻，类似于马蜂窝的洞。

但要真想让自己以这些蹩脚的理由下死手，却无疑是有些困难的。

毕竟与“爸爸妈妈”不同，黄油就是再像怪物，也至少具备些人类的特质。光是能正常交流这一点，就已经把那些真正的怪物甩出好几条街了。

“能再跟我讲讲蛇神吗？”

“你具体想知道哪方面？”

“呼……你随便说，我必须转移注意力，这里的幻象快把我搞疯了。”

正说着话，一条由无数人头拼凑而成，首尾相接的海蛇居然从面前飞速游来，张彦下意识侧身闪避，却因为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那好吧……与其余信仰不同，毒蛇是不允许拥有图腾和避难所的。它过去就习惯把信徒改造为栖身居处，你刚才看到小胖子身上的窟窿，应该就是它的杰作。”

猫神的话让张彦听得有些发懵。

“你是说，那条逆位神现在就住在黄油体内？”

“没错。轮回者一旦与毒蛇建立联系，就终生无法甩脱。蛇神可以离开信徒，但信徒要想活命，却绝不能缺少蛇神的寄宿。”

“听起来，挺吓人的。”

“喂，你确定没事吗？我感觉你脸色不大对劲。”

“猫神，不是我说……你真能确定，我们面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我难道还会骗你？怎么了？”

“你看那边。”

阴森的水域深处，雾气缭绕。

白色谜团缠缚岩石，所形成的崎岖屏障，给原本就无从分辨的方位又增加了几分难度。

白猫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

只见原本超市中央吊灯所悬挂的区域，竟变成了一颗兀兀跳动的巨大心脏。

而那表面黏附的肮脏油脂，以及快速的跳动频率，却很难让人不把它与胖子联系起来。

难道说……

“猫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们在胖子的体内吗？”

“我说过，这些都只是幻象而已。如果你这么想，恐怕就真中了那头小猪的下怀了。听着小子，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可能很困难，但只有克服恐惧，你才能走出蛇神幻觉的迷宫。等下恐怕还有比它更荒诞的东西，你还能承受得住吗？”

“勉强可以。猫神，你能不能感知到黄油的位置？”

猫舔了舔后腿根，瘦弱的身躯正跟随水面起伏而摇摆着。看起来，她八成已经习惯了毒蛇的诡计。

“抱歉，其实我现在也正被幻觉影响……但与你相比，我至少还能分辨出虚像的真伪。慢慢探索吧，那小子应该就躲在附近。姐姐的直觉很准，错不了。”

张彦摇了摇脑袋，企图用视觉暂留摆脱掉幻觉的纠缠。可就在此时，从背后却传来一阵异常阴冷的女人笑声。

“哈，呵呵。”

循声朝后方望去，是一直跟在自己脚边的斥候表弟。

只不过，由于受蛇神影响，此时人偶的脑袋，已经被“母亲”那张溃烂不堪的脸所替代。

它迈开僵直的步调跟随张彦，微笑诅咒着这只侥幸逃出囚笼，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猎物。

“孩子，我早劝过你，一定要听话。看看你现在，肉王在找你，又不小心陷入了蛇神的巢穴。你死定了，那只猫根本无力拯救。”

“闭嘴……”

“亲爱的，你的末日，就要来了。”

“闭嘴！”

虽然很清楚，这只是用来击溃理智防线的幻象，完全就源于自己内心的恐惧。但在听到挑衅后，张彦却还是强忍着内心迸发的怒火，毫不犹豫回敬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

他甚至想现在就回到家中，亲手杀了这两个怪物。

“信徒，你在跟谁说话？”

“没有，自言自语罢了……”

猫神瞥了眼含糊其辞的少年，开口提醒了一句。

“如果你感觉受影响实在太重，也可以用圣水冲洗下眼睛。虽然不能根除幻视，却可以在短时间内为你提供真实的视野。”

听到建议，张彦立刻如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间从袋中掏出圣水瓶，斟酌好剂量滴在了眼角之上。

果然，再睁开眼时，四周的环境也终于回归正常。

吊灯，货柜，以及琳琅满目的商品，与刚进来时没有分毫差别。只不过，这阵短暂的明晰还没持续半秒，就再次被幽冷，寂静的洞窟所取代。

真没想到，除了治疗伤口之外，圣水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哎，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早说？”

“臭小子，我刚才不说是想让你省着点，要是等下在关键时刻没有了圣水，那可就有你受的了。”

趁刚才幻象破解的瞬间，张彦大概摸清了自己所处的方位，即便回到洞窟，他也一样是胸有成竹。

只不过，伴随着迷雾对自我理智的摧残，谁也无法保证，这种神智清明的状态究竟能持续多长时间。

“沿这条路直走就可以回到货柜后的仓库间，我们可以先到那儿找找看。”

“好主意。”

“你要不要也来点圣水，好像是橘子口味的。”

“放心，我的眼睛还算好使，自己留着吧，那可是你保命的本钱。”

在侦测到实际地形后，张彦显然比之前大胆了许多。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无视掉水流的阻力，朝洞窟深处快速前进。

只花了不到半分钟，就到达了之前看似相隔万里的洞穴入口。看来，刚才幻觉所产生的影响还真是不容小觑。

“奇怪，洞里边怎么会有光？”

“有点像超市的灯光，再小心点儿。你在明处，小猪在暗处。要是贸然出击，最后吃亏的也只能是你。”

猫神的提醒的确不无道理，张彦紧贴洞窟右侧，握紧了武器。也不知什么时候，金属警棍居然变成了一条咸鱼干，虽然摸起来手感依旧，但那种表象上的弱化，也的确让少年心中泛起了些许恐惧。

“猫神……”

“又怎么了？”

“等下，千万别忘了提醒我使用圣水。我可能……我现在的思维，可能有些迟钝。”

“放心好了，傻小子。只要有我在，你是绝对不会出事的。现在，放缓呼吸，不要被周围的幻象影响太深，这才是你最需要注意的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