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送船?
那幕僚心一惊,连忙上前回了句。
“大公子误会了,我等不是来送船的,而是前来商讨基隆金矿事宜的...”
郑森看也不看他一眼,抬手对身后士兵下达命令:“去把船接下来,让开船的兄弟下来歇歇。”
“是!”
得了命令,几百个手持燧发火枪,身穿缠满黄绿布条好似一群乞丐的东宁军士直接无视了试图挡在他们面前的幕僚和其他人,径直朝福船走去。
被撞到在地狼狈不堪的郑彩幕僚神色大变,惊呼着叫了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可是郑彩郑大人的船,谁敢动!”
看那色厉内荏的样子,真像一只为了保护主人财产而不断叫的哈巴狗。
“郑森你身为小辈,竟然如此对待长辈,郑彩大人身为你的伯父,你不前去拜谒为一失礼,随意调用金厦的船只而事先没有告知,此为二失礼,如今台湾发现金矿,你却隐瞒不报,妄想独吞,更是天理难容!
现在竟然还要明抢大人的船只,实乃大不孝也!”
幕僚指着郑森厉声细数起来,一番连珠炮般的指责听的他有些微微一怔,如果放在茶楼里,郑森少不得要鼓鼓掌,说一声“先生好口才!”的。
但是,现在嘛...
郑森淡淡笑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冷下脸来的同时,“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谁敢动?我敢!”
“你的嘴巴挺厉害啊,再说下去是不是还要给我编排一个七大恨啊?”
捏住对方的嘴巴,郑彩脸色平淡的说着:“首先,郑彩不过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家伙,不过是和父亲同姓,便攀上了我郑家的高枝,这样的杂碎也敢让我去拜谒?
还有,这不是他郑彩的船,而是我父亲的,至于金矿...”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狞笑着塞进幕僚的嘴里。
“回去告诉郑彩,金矿是本公子发现的,和他有半两银子的关系吗?他、凭什么来分一杯羹?”
站起身,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憋了几个月的火这次终于是全部发泄了出来,郑森没有管地上那家伙的死活,这话他既然说出去了,就肯定会传到郑彩的耳朵里。
不过郑森并不怕,在这几个月里,郑森仔细观察了郑氏集团的构成,并且将目标渐渐转移到了郑彩郑联这两人头上。
毫无疑问,占据金门、厦门的郑彩郑联两兄弟,在郑氏集团内部是有不小的话语权的,这和他们早早的跟了郑芝龙一起打天下不无关系。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深切的参与到了海贸的生意当中,可他们两个并不是郑芝龙的兄弟,甚至连有没有血缘关系都说不定。
郑彩是在郑芝龙回乡招募人手的时候,自称是郑家远亲前来投奔的,这个远亲到底有多远,也只有郑彩自己能说的清楚了。
没有血缘关系,又跟着郑芝龙早早起事,兄弟两人又还是贪财的性格,之后的情况果然如郑森所料。
郑芝龙被招安之后,他们两个便迅速做大,从郑芝龙身边的亲信一路走到了如今镇守金厦的一方大员,荣华富贵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两人很快堕落,不仅大肆敛财,还私底下和台湾的荷兰人以及澳门的葡萄牙人有生意往来。
这是在挖郑氏的墙角!
以上的这些在去平户前,都还只是郑森自己的猜测,他虽然看的清楚,但是一代海贼王郑芝龙不会连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都摸不清吧?
在不排除这是在郑芝龙默许下的行为前,郑森都一直没有动作。
而到了平户,见到郑氏集团在日本的总代理人,自己的亲弟弟田川次郎之后,从他那里看到了郑彩郑联以及集团内部其他一些人,在这些年来不断运过来的存款账目后。
郑森,震惊了。
谁能想象,在遥远日本的平户港内,一个海商家族内部一部分人的存款,竟然高达数百万两白银!
这些钱如果让已经穷得叮当响的崇祯帝看到,眼珠子都能看掉下来。
也是在那一刻起,郑家之富有,才深深的刻在了郑森的脑海里。
掌握了这么一个致命证据,他就有了底气,回到台湾之后,又对何斌旁敲侧击,最后从他那里也搞到了郑彩郑联勾结荷兰人的文书,证据。
但这些加起来,还是不足以扳倒他们两个,说到底,他虽然是郑氏的太子爷,但是在今年之前,一直没有参与集团的业务,都是在读书学习,与文人士子来往,在集团内部没有什么班底,硬要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抖出来,最后大概率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不值当,太不值当,在掌握能将对手一击必杀的能力前,郑森不想冒险。
就算是经营了近半年台湾,手里还握有了金矿,郑森现在也还是没想着要对郑彩郑联动手,如果不是他们派人来作死的话。
“噗!嗤嗤嗤——呼!”
摸出一根卷烟,就着火折子将其点燃,猛吸一口之后,郑森缓缓吐出烟雾,道:“准备一下,我要去福建。”
“是!”
东宁城外,港口边上,郑森心中出奇的淡定,这是两头大蛀虫,挖郑家的墙角也就罢了,毕竟眼下没工夫管你们,可谁知道这竟然是两个不知死活的主。
见钱眼开到了听见金矿的消息,直接就派人来找自己,态度倨傲,还真把自己当郑家元老了。
“这就没办法了,你们送上门来找死,我可不得替父亲清理门户吗?”
...
翌日傍晚,乘着东风,从台湾东宁开来的福船跌跌撞撞的驶入了金门港口。
金门,郑彩的府邸上,透过云雾缭绕可以看到一个身影横躺在长椅上,身子伛偻,好似古稀老者,但是头发尚且大半皆黑,端的是奇怪无比。
房间里除了有白色中透着若有若无蓝光的烟雾外,还有幽静绵长的乐器声,惶惶若若有如仙境。
平静很快被打破,门外细碎步子声音传来,咔嚓一声,门被推开,一人当即跪在地上,慌张的叫了起来。
“大人!去台湾的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