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关,崎岖山路。
一队车马正在朝闽地行进,打头的是二十几个军汉,持着郑字旗号。
同来时相比,郑森这次回去队伍规模看起来要大上不少。
“长庚先生,此番赴会者都是江南英才,那些腐儒森是看不上的,若能在这群人中择选一二收为弟子,将先生一身衣钵传授下去,定然是个好事。”
郑森骑在马上,身子却才刚刚比那马车高上一点,他骑的是闽地特有的马匹,是用晋江马和滇马杂交而成的,吃苦耐劳还适应闽地的气候,爬这样的山路也不在话下。
马车内,宋应星脸色有些泛青,他没有理会郑森,在脑子里回想着自己是如何被这厮诓骗出了江西的。
“大木兄,你快些骑吧,先生现在应该还在气头上呢!”
车后,朱耷扬起缰绳,矫健身姿和胯下骏马宛若天成,一个加速超过了郑森,呵呵笑道。
郑森讪讪一笑,对宋应星道了句抱歉,便打着马朝前去了。
翻过这几座险峻的山峦,到了邵武府后,就能在那里乘船一路南下直抵福州,水运可比陆路快多了,若再有天公作美,来一波西北风,怕是五天之内就能赶到福州。
“施琅!叫兄弟们注意些,近来贼人四起,可得保护好先生,若是让先生有什么闪失,我拿你人头问罪!”
冲领着二十几名郑家亲兵在前头打头阵的一个为首年轻汉子吆喝了一声,郑森喜悦之色毫不遮掩。
他自己也没想到,宋应星这么一位大佬,就被自己这样轻易给拐来了。
虽然宋应星嘴上说的是前去福州,见识见识郑森这小子搞的什么名堂,但郑森有把握,只要宋应星前去,就一定会被吸引住。
到时候郑森再把如桃花源一般的东宁抛出来,就算宋应星年纪大了身体不方便前去,留在福州或是安平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至于施琅,这家伙经过郑森的辨别之后,确认了就是后世那个施琅。
他爹施福是郑芝龙身边的老人,本人自然也进了郑家做事,因为郑森要去江西拜访宋应星,所以郑芝龙就找了施琅给他领路。
只不过这里面应该有其他的意思,不过郑森并不在乎,相反,他觉得郑芝龙将施琅调给自己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
施琅此人能力还是有的,算得上明末的二流将领了,而且精通水战,他背叛郑氏投靠满清那是因为后来的一系列事情才导致的。
就目前来看,施氏家族对郑氏还是很忠诚的,施福跟随郑芝龙多年,施琅如今跟着郑森做事,也算得上子承父业了。
骑马在前方为队伍开路的施琅扭头看了看郑森,重重点头,接着调转马头,在队伍四周转了几圈,下令随从保护的郑家士兵都打起精神,万万不可让贼人冲撞了宋应星。
马车内,宋应星有些不知所措,他闻着弥漫在车内的沉香,神游天外。
“此行,不知是否正确,郑大木本人倒是颇为有趣,可这郑氏...”
福建郑氏的名声不太好听,但想来郑芝龙招安受降已经多年,如今更是身居福建总兵的高位,去福州看一看好像也无妨,难不成,他们还能强留自己不成?
稳定了心思,宋应星便闭上了眼睛,山路崎岖,纵是他坐的是郑森在南昌城中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马车,也觉得浑身困乏,吸着宁神的沉香,宋应星沉沉睡去。
...
八月十二日,福州。
举城鼎沸,城内一众寻常百姓闻讯前往城外码头,就连守城的兵丁也无心手头上的工作,四下打听着发生了什么。
“你这消息怎的这般慢!不知道今日大公子邀请了江南一众名流,前往五虎山共襄盛会吗?”
“大公子,你是说?”
“是啊!就是咱们家大公子,前些日子金厦的彩爷和联爷事情你知道吧?哎呦!那叫一个快刀斩乱麻,大公子...”
福州是郑芝龙的官邸所在,郑家士兵早就被他安插进了城内各处,完全可以说这座城姓郑,而不是姓朱。
自然,有关郑森广邀江南士子前来福州赴会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传遍了福州城,特别是这十来天里,不断有船只从广东,浙江,南直隶处抵达,而且下船的都是些摇着折扇,高高在上的文人,这就更让福州百姓确定事情的真实性了。
福州城外,闽江上。
一艘大福船赫赫的靠在了闽江畔,而一架架马车早已停在了城外,在码头边上的一处凉亭内,聚集着一众身着各色儒衫长袍的士人。
“这位,莫不是长庚先生?”
“在下正是,小友是?”
“不敢当,不敢当,晚辈高斗魁,浙江四明人,粗通医学,早就对先生的《天工开物》喜欢不已,常常翻阅。”
凉亭内,约莫有二十多个身影,看起来确实有些寥寥,毕竟一个石井书院的学生都比这多,可周围散落一圈形成一个圆圈将他们保护在里面的侍卫们却不敢小觑。
这些个顶个的都是享誉江南的人物,虽然有老有小,但能到这里来就证明了郑森对他们的重视,有消息灵通的人更是知道,郑森很有可能为了这些人,在福州或是安平,划出百亩乃至千亩土地建造学院呢!
亭中一个二十出头年纪的青年蓝衫汉子对着宋应星行了一礼,他嘴角两撇短小胡子,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整个人很有精神。
这便是高斗魁了,他拉过一个正在高谈阔论的中年枯瘦男子:“乾初兄,乾初兄!”
“作甚,作甚!”
名为乾初的枯瘦男子一把挣脱开高斗魁的扯拽,嚷嚷道,看起来有些没礼貌。
高斗魁对着宋应星苦笑一声,而后在枯瘦汉子耳边一阵耳语。
“这!长庚先生,竟是长庚先生!在下海宁陈乾初,让先生见笑了,方才...”
陈确面露郑重之色,端正身子稳稳行了一礼,正要解释时。
宋应星呵呵笑着摆了摆手:“年轻人嘛,放荡些是正常的,不像我这样的老家伙喽!”
他说着,半转过头,看向那闽江内停泊着的大小船只,还算满意的喃喃了一句。
“郑大木此人言而有信,来赴会者虽然不多,但都是有志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