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这名叫做轩辕碧芸的女子,只好再一次伏低了身子,于墨珩不可见的角度,似心有不甘地咬了咬下唇,方才恢复如常,应声道,
“是,帝君。”
接着,她便依言将今日所见,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约莫在两个时辰以前,那盏安放在东荒山炎曜大殿内、千年来不论风雨亦未曾摇曳过分毫的聚灵灯,竟忽然之间无风自动,
随即,于那灯芯内升起了一团赤色烟云,眼看着飘飘渺渺地出了大殿,就要往东荒山的外头而去,可却又在须臾间去而复返,退缩回到了殿内,随后便消散无踪了。
整个过程,仅持续了不到三息的时间,便再没有了任何动静。
最后,轩辕碧芸似是意有所指一般,慢慢地说道,
“只因这异象来的突然,炎曜殿内,当时仅罪女一人身在其中。
而诸位长老们还未来得及进入大殿,便看见那红烟消散于罪女的周身........
大长老认为,此事事关重大,便立刻将罪女派来了这里.........”
“聚灵灯异动发生的时辰,你有更准确的印象吗?另则,那道赤烟飘出的具体方位,你可还有印象?”
不知为何,这件事情,总让他下意识地联想到人界的那道天雷落下之处。
这个看似绝对不可能的可能性,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此刻,那高高在上、神光伟岸的帝君,一双璨若碎星的瞳眸,正耀耀灼灼地盯着地上的少女,等待她说出答案,
轩辕碧芸抬起头来,仅望了那么一眼,便差点沉溺其中。
双颊顷刻绯红似火,她只好立即垂下眼眸,愈发低低柔柔地回答道,
“回禀帝君,罪女记得。事发时,乃是玄天戌正三刻,那团赤烟自灯中升起,尔后往东南而去,仅须臾间便折返消散了。”
这个时间.......与他遇见天雷的时刻,竟然相差无几。
且东荒山恰好位处于人神交界之地。而南面,则正是人界所在的方向!
莫非........当真是他自己错过了什么吗?!
半晌后。
跪于书房地面的轩辕碧芸,一直未听见帝君再度出声回应。
以为是他仍然似刚才那般在久久地凝视着自己,轩辕碧芸的内心,开始愈发地羞涩而慌乱起来。
正心思浮动间,她的身后却忽然响起了另一道陌生的声音,
“这位........碧芸姑娘?帝君已离去多时,你可以回东荒山去了。”
原来是帝君座下的阚青仙官,此刻正立于那书房门口,垂着眸子,漠然出声。
轩辕碧芸看到阚青仙官的出现,先是一怔,旋即回过头来,果然就瞧见那案台御座上,竟不知何时变得空荡无人了。
她霎时间面色颓然,跪坐于地,内心一下子变得酸楚而苦涩、疑惑又失落,可谓是五味杂陈。
刚刚还在东荒山时........就连大长老们都已经看出了她的存在,与那早已灰飞湮灭的轩辕灵,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可为何,他却没有发现?
如果他肯多问一句自己渡劫的年岁,他便会知道,她额间出现凤羽的那一年,正是轩辕灵陨落的那一年。
如果他再多问一句自己的身世,她便还会告诉他,她是曾经与轩辕灵一同长大、关系最为亲密的表姐妹。
只要他再多问一些,他一定会更加清楚地知道,一千多年以前,在这琼华宫里,曾陪伴着他和轩辕灵度过了许多美好时光的那只碧鄂小凤凰,便是她轩辕碧芸。
所以,她是完全可以替代轩辕灵的,不是吗?
否则,她千年前狠下心来所做的那一切,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不........
直到千年之后的今日,她方才终于有机会,回到了这座琼华宫。
所以,她再也不会离开了。
低首间,眸子里早已经风云暗涌。
很快,轩辕碧芸便将心头的思绪压下,继而身姿柔弱地起了身,便向着阚青仙官一礼,回话道,
“碧芸不敢有瞒上仙。帝君方才还未问完话便匆匆而去,想来是有其他要紧事需先行处理。
但,帝君刚刚的言语之间,却是对东荒山聚灵灯颇为在意的。
既如此,上仙是否能暂且留下碧芸在此,方便帝君回来后,可再行问话?”
见这姑娘十分知礼识趣,阚青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他冲着轩辕碧芸略点了点头,
可抬眸之时,他整个人却是忽然间猛地一震,
这这这这.........
帝君该不会是被此女与灵姬天后如此神似的相貌给……吓跑的吧?
……反正,不管是与不是,这个女人轻易是不能打发走的了。
阚青好歹是个行走御前已逾两千年的“老”仙官了,这点眼力见儿,还是要有的。
是以,阚青仙官虽内心震动,面上却仍不卑不亢地回了一礼,转身便将人引至偏殿休息去了。
.........
人界。南陵沈府。
沈灵初如今的身子已见大好。
最近,彩儿因着担心起自家小姐窝在房里的时间太长,反而不利于身体恢复,便开始三天两头变着法儿的把她往院子外头带。
比如眼下,她就又一次被彩儿给忽悠来了一片很是有几分幽静雅致的偏僻小园子里,说是此地的莲池锦鲤,十分有趣。
不过,这一回她倒确实是难得的多在此地逗留了一会儿。
与景致无关,只因为今儿的天气,似乎格外的温和。
已到秋凉时节,没了夏日里太阳的那份毒辣,暖洋洋地洒在人身上,直叫人舒服得昏昏欲睡。
于是,她便很是没心没肺地跑到了这一汪小池塘中间的凉亭里,毫无形象地趴坐在那亭栏边上,对着那满池塘的锦鲤,就这么晒起了太阳、打起了盹儿来。
怎一句好不惬意了得?
站在不远处的彩儿见状,也只能捂着嘴轻轻摇头了,
她家小姐才刚昏迷了大半个月,这一觉醒来,是又给染上了瞌睡虫的节奏吗?
然,就在彩儿刚准备动身,要将手里的一件披风拿去为小姐披上时,
她却似乎看到了有一道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接着,便立即两眼一黑,不省人事的倒下去了。
这厢,看着眼下这一倒一歪、皆睡得十分惬意的这主仆二人,墨珩也再次感到了一丝尴尬的窒息。
这个小丫头,为何会这么爱睡?
而且还是走到哪儿,就睡到哪儿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