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筑乜斜一瞬,广袖一晃便走了。
芸夭未去樊山,她才不愿去,方才要说的都已说完,还缠着他做什么?一个铁石心肠的神,还是说他活得太久了,已经与人间庙宇供奉的始祖金身一般,丝毫的温情都不复存?
可他还在乎着他的大义,他的苍生。她只是万千神仙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一个,他自是不会怜悯垂青,估摸着他都瞧不起自己,所以什么一晚**情动,不过是他敛着的、压抑又熟稔的宣泄他的冷傲。
“当自己一身水之灵华,便是高洁如许的吗?呸!”
她恼火,又悔着,用满腔的深情与清白,换他一瞬温存,可恶,可恨。
待到耳畔的风止了,她的目光正聚拢在沧危山光华摇动的水色结界上,以身相许他不要、倾情相待他不惜,那她就要这沧危山祭她的爱恨。
“芸夭。”
于止远远瞧见她,便迎了过来,但不见尊上,张望了几次远方。他没细看芸夭的面容,忙着去感知尊上的气息了,可强烈处还是身后的沧危山。
“尊上呢?”他笃定的想,就算天大的事,撇开尊上的身份,一切坏事都是与尊上无关的。
但尊上为何未归?他只能问芸夭,可芸夭并未理他,她似在望着什么陷入了沉思,周身有些寒,锦瑟修复好以后,她的气息就变得冷了许多,和尊上似的。
又有区别,剔除寒刃的气息,芸夭身上的寒意,是狂野的暴戾,尊上是刚毅严明。
一个是贪婪,一个是无私。
不过于止是不愿相信这差别的,芸夭只是性子直爽,贪的也只是尊上而已。
想着,他眼见芸夭撂下自个儿,向着孤亭阔海去了。
“尊上已经回来了?”于止猜测,然后立即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掐灭了。
孤亭立在沧危山最高处,一面峭壁斧凿,一面陡斜高坡。周围云烟厚积,但仍可见瀚海无边,与穹顶相接,也可闻飒风娑娑,与激荡的浪潮。
潮声?于止也注意到了,沧危山的山是经年不变的山,水是静止的水,如何有潮声?是他们在镜石台站久了,血气凝滞,头昏目晕,听差了吗?
于是他没再急着追去孤亭,而是落到兄弟中间,问:“你们听到潮声了吗?”
他问的时候,激流冲撞崖壁的声音还在回响。
霎时的静寂后,众徒皆是张目结舌,上次芸夭闯入后,沧危山的变化,他们已奇怪了许久,但两日间没谁为他们答疑解惑,只是尊上与芸夭忽然亲密了。
此时芸夭以一身绯衣,迎风伫立亭下。神力恢复了就是好,更改衣饰妆容,皆是眨眼之间。
别人看见她这一身烟霞云锦,应该更多的是感叹她的精致绝美。她自己却是另一只想法,她的心火,想要烧掉这淡薄的山海。
焚尽他的安宁。
正被潮声震撼到的众人,倏忽间又听到了丝弦扣动之音。
有些凌厉,狂躁,愤恨,沉郁,甚至决绝。
忽而一声锐利的鸣啸,丝弦下飞出一弯风刃,迅捷而力量雄浑,继而是浩瀚的海面上乍起浪花千层,呼啸着、席卷着碧蓝的天。
“不好,尊上为她修复的锦瑟,实力过于强横,她要毁了这里!”于止惊呼。
“还愣着作甚?!拦下她!”临乙怒目竖眉。
沧危山众徒,蜂拥而至,剑指芸夭。其他人还好,于止手中的剑捻来掂去,他有些下不去手,这么多人,刀剑无眼,若伤者她,尊上定是会心疼。
“芸夭,你为何要这么做?”他大喊。
“他负我……他负了我!”
前一声还有哀怨,后一句尽是恼恨,芸夭笼着水色的眼眸,瞪大了。
“她此刻神志不清,你还和她辩什么?尊上至今未归,我们当即刻擒下她,再去天界追寻!”牧旭甩了下手腕,他的剑被震得发出嗡鸣,心里猜疑不定,芸夭不过才恢复神力,怎的如此强悍?
即使**是凡胎,他们见过多少强者,此时围堵芸夭,竟觉得她应付的还不吃力,能做到这般田地的,除去尊上,六界之内再无第二个了。
这会儿不用牧旭提醒,于止也是望见芸夭的眼仁了,一咬牙,提剑入阵。
“他毁我神魄,我要毁掉所有他在意的!”
前赴后继的众徒,让芸夭十分厌烦,她愤恨的拨动丝弦,一弧弧锐利的风刃飞出,顿时沧危山一片杂乱不堪。
除去被众徒拦截化解掉的,有些去毁了山石,或房舍、或水木。
她最不想见这亭子,但于止他们都聚在周围,挡着那里,她得再多灌输点神力,把拦着她的人都打散。
众徒自是发现她眸色厌弃的盯着孤亭一角,护得更加严实。
“芸夭!你清醒清醒!”于止还心存侥幸。
但所有的挣扎都无济于事了,芸夭愈加狠辣的攻击,她飞身撤于海上,风刃阵阵掠过如鹰隼。
终是她占据上风,孤亭被击得四分五裂,漫天的浪潮压下,沧危山一片狼藉。
而此时的樊山苦海边,云筑一身皓衣,被直击魂魄的风撕扯着,他仍笑望焕尘君,“何必呢?你在此间也是要消损神魄,与恶魇一站后,你的神力日渐削弱,难道你不想除去我吗?”
焕尘已站在炎火间了,他的眸依然刚毅,他的气度依然矜贵沉静。
这就是六界之主,他见过太多风浪,炎火带来的痛苦在他面前好像可以忽略。
云筑最厌恨他淡然的模样,“你若死了,夭儿自然就是我的了,一想到这件事,我就欢喜的不能自持。”
炎火中的人还不睬他。
那份泰然,太让人厌嫌了。
“可是你居然与她……她在我心间也不高洁了!你可知我多恨,若不是寒仲君顾虑太多非要阻拦,我定要闯进去毁了沧危山!”
“你一边回绝她,一边享用她的爱和热情,这就是六界之主,肮脏!”
正说着,他眼见焕尘君纤尘不沾的衣袍被炎火熏染了,那墨色攀附而上,如他的发一样,愈发浓郁、冰冷。
“恶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