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返校,一白提出要送莫言回校。
交通条件并不发达的当时,又逢春节返程高峰,车上人挤人,舟车劳顿,去趟学校甚是不易。
而且一白的开学时间也快到了。
距离颇远,且不说费用不低,长时间疲累奔波太过折腾辛苦,莫言不忍一白遭此苦楚,一心想着和同校的校友一起返程。
一白却异常坚定,接下来的求学时光里,每趟旅程,他都想陪在莫言左右。
他说他今年压岁钱不少,费用问题不用担心,而且他上学期从安屿到洛城,路途更远,长途征程于他而言并不是问题。
一白并未告知家里人是陪莫言回校,只说送莫言到福安,就自己回校了。
那时候,荔兴是没有火车站的,要乘坐火车只能先搭汽车去福安。
而福安也没有直达到洛城的火车,只能先坐火车到武塘,再从武塘市的另一个车站转火车或者汽车到洛城。
若火车晚点,错过武塘去洛城的车次,就要在武塘车站过夜了。
辗转多趟,加上玄学般的火车晚点和等车时间,路程耗时颇长,基本上要一天多甚至两天的时间才能顺利抵达洛城。
学校放寒假比较早,错峰回家的时候并未感受到春运的浪潮。
这次返校,学生、务工、探亲全挤一起返程了,才真真感受到春运的可怕。
春运票也是一票难求,打电话给客服或者自己去车站买票,根本买不到。
后面托了在车站上班的熟人帮忙抢票,也只买到绿皮硬座,但不管怎样,至少有座位。
出行当天,一白和莫言早早的就到了荔兴汽车站,他们要搭乘最早出发去福安的班次。
汽车走的是国道,沿途中还经停了几个站点,收了几波人。荔兴到福安的道路并不平稳,摇摇晃晃,晕车的人不在少数。有经验的售票员发车前,就提前给每个人分发了塑料袋。
好在出发的早,在火车发车前一个小时,他们就到了福安火车站候车室。
候车室里座位很多,但要么坐着人,要么堆着行李。
一白找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空位。
他们拉着行李躲到一个角落里,莫言坐在行李箱上,一白站在旁边扶着莫言。
车站里,大部分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或拎着或拉着或背着,有抽烟吞云吐雾的,有提着嗓门大声交谈的,有捂着耳朵扯着嗓子打电话的,也有娃娃因为不明原因放声哭泣的,人潮拥挤,熙熙攘攘,嘈杂不堪。
莫言和一白连设了几个发车时间的闹钟,便拿出耳机听歌,把音量调到最大。
听了不知道多少首歌,闹钟接二连三的响了。摘下耳机,广播开始循环提醒发车时间了,莫言和一白赶忙起身去相应检票口排队,队伍已经排了有一段距离了。
检完票,他们快步疾走的冲上火车,但行李架上已经堆满了物品。好在他们行李不多,还能放在座位底下,但始终硌着腿脚,多有不便。
火车人多到挪不动脚步,空间密闭,吃的喝的抽的,脚臭体味,厕所味等等,混合在一起,成了绿皮火车特有的味道,无法形容。
莫言和一白尽可能的少喝水,少吃东西,以减少如厕次数。
发车后,车内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像炸开了锅一般。
有翘着二郎腿边打牌边大声叫喊边用力甩牌的,有把泡面举在头顶艰难挪动脚步想去加热水的,有婴儿啼哭的,有小孩叫嚷的,有家长训斥的,有兴奋交谈的,沸沸扬扬,众楚群咻。
一白让莫言坐在靠窗的位置,莫言靠在一白肩上,眼望窗外滑过的青山绿水,一会儿烟雾缭绕,似仙境一般,一会儿阳光明媚,好不温柔,与窗内的人间烟火味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不一会儿,列车员就推着小车出来,用缓慢且悠扬的声音叫卖着:“借过,借过。零食,饮料,矿泉水,有需要的吗?”“套餐盒饭有需要的吗?”“玩具,电子烟有需要的吗?”贩卖的品类颇丰。
他们不急不躁,从容淡定的从单人都不好挤过去的狭小缝隙里推着小车在各节车厢穿梭着。这种敬业的精神,实在令人佩服。
路途中间,座位对面的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脱下了鞋子,伸长了双腿,仰着头,闭着眼,张着嘴,震耳欲聋的鼾声便起,臭味熏天。
本就拥挤,加上座位下还有行李,大叔的双脚还伸到莫言的位置,她的双腿只能尽可能的弯曲往里缩,时间一久,便酸的不行。
一白见莫言难受的紧,便拍了拍大叔,让他把腿缩回去。
大叔迷迷蒙蒙的睁开了一只眼,看了一眼一白,嘴上不知道应和了声什么,脚稍微往回缩了点,紧接着他双手交叉放在怀中,张着嘴,立马又进入睡梦中。
列车走走停停,不知道过了多少个站点,也不知道中途多少人上车下车。
直到听到广播要熄灯了,车上的人们才慢慢静下声来。在“吭哧,吭哧”的列车缓慢行进声中,列车上的人们随着寂静黑夜,一起半梦半醒的缓缓进入睡梦模式。
不知道路过了多少个城市,暗夜里,途径的每个城市都用灯火小精灵守护着一方安宁。
随着列车越来越往北行进的过程中,气温快速下降了,一白半夜醒了,他脱下他的外套披在莫言身上,便又入睡了。
莫言实难入眠,她屈着腿,一直望着窗外,偶尔转头看着靠在她肩膀上的一白缓缓进入梦境,她快慰的笑了。
与一白相遇,或许真的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
在这段长途旅程中,白天与黑夜轮流切换着,他们倚靠着彼此,时光仿佛不再漫长。
一白送莫言到学校后,第二天便独自回校了。
大一下学期开始了,不紧张又无聊的功课,拉长了时间的距离,又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相爱相惜,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才能找到最舒服、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煲电话粥,聊QQ,视频通话占据了他们的大部分校园闲暇时光。
远距离的异地热恋,莫言需要肩膀的时候,一白永远无法第一时间出现。
那种千里之遥的缥缈感,不安感,时刻笼罩着莫言。
不开心了,闹别扭了,彻夜连线的宽慰永远比不上一分钟的及时拥抱来的有用。
一个人的电影,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在跌跌撞撞的一学期中,等待中有难过,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