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痕点了点头,这是曾经答应过袁大人的事,只是现在恩怨已经归寂,她可以离开了,这也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带她走的原因。
只听得身后女子气鼓鼓道:“我爹把我许配给你,你为什么走了都不带我!”
赵一痕脖子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看着袁淑媛满眼快溢出泪珠,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这件事怎么让她知道的,而且还当着陈媛媛的面说出来。
“离别了,也不安排好后事?”陈媛媛看着赵一痕的脸,似是幽怨又似是玩笑。
赵一痕道:“离别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怕的是拖泥带水!”
陈媛媛笑道:“所以,我和她跟定你了!”
赵一痕愕然看向陈媛媛,她竟然可以当着袁淑媛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这根本不是她的作风。
更没想到的事,陈媛媛又再次对黑夜里叫到:“带袁小姐去休息!”
说着夜空中便听到一声应答:“得令!”
赵一痕莫名其妙地看向陈媛媛,谁知她已经将自己头埋进了自己的怀里。
“后事被涂玉瑶安排好了,砚秋不愿跟你走,孩子她自己想带,临渊的人不愿归附。白允继续做着生意,答应与涂山永世交好,其他人都跟着涂山酒家。袁淑媛提议,将每个人的故事都写出来,尤其是你的,她自己要了一个山头,想要跟你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赵一痕听着她说着他们的安排,没有多言,比如江小白是否跟涂玉瑶好上了?比如那个对官场失望透了人有没有被招安,再比如其他人……
那些后事,与自己而言,并不再重要,他只想去看看王朝风景,了却残生。
那些爱恨情仇,就随之埋入地底吧!
但陈媛媛似乎并不只是想说这些。
“你还在生我气吗?”
赵一痕摇了摇头,“我希望你能和袁淑媛一样!”
陈媛媛点了点,莫名地笑道:“会的!我还可以比她更好!”
说完便翻身来到赵一痕身前,吻住了他的唇。
香气扑鼻,唇齿留香。
良久之后,陈媛媛调皮道:“夫君,爱我!”
她竟然叫自己夫君!
还要自己在这荒郊野外里,对着柳如卿的墓做这种事!
但是陈媛媛似乎豁出去了一般,开始拨开赵一痕的衣领,火热的红唇印了上去。
赵一痕连忙将她抱起。
“不嘛,夫君,我就想在这里!”
多么有杀伤力的声音和词语。
赵一痕还是将她抱到了别处。
依然是野地里,但没有柳如卿的墓。
衣服一件件滑落,声音一声声高亢。
远处的浮石双手合十,念着心经,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放下了经文,放下了心中的佛,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
……
天亮了,一地狼藉,只有赵一痕一人。
陈媛媛走了,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陈……媛,为何要走!”
陈媛媛淡淡道:“你师父在山下等你!”
浮石愣住了,问道:“他怎么来了?”
陈媛媛没有说话,而是顺着山道一步一步下走,仿佛这石阶便是她这一生。
他没有回望,也没有怨言,一切皆如这青城山石。
“我以还俗!我现在没有师父!”浮石激动道。
陈媛媛依然没有回话。
“为什么?我那么听你话,为什么你就是看不见我!”浮石将他最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陈媛媛终于转过身来,看着他,淡淡道:“谢谢!但是你师父让你跟着我是参悟佛法!而你却已经走偏了!”
浮石冷声道:“我已还俗!谁也阻拦不了我!”
说着便一把抱住了陈媛媛。
陈媛媛眼里如同空无一物般,任由他抱着。
但这并不是浮石想要的,他要她像昨晚一样热情似火,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如同尸体一般。
他怒吼着疯狂地摇着她的肩膀“为什么?”
陈媛媛淡淡道:“为何情?为何仇?为何恩?为何怨?”
浮石冷冷道:“我不想知道何为情,何为仇,何为恩,何为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陈媛媛摇了摇头,指着山下道:“如果你能回到你师父身边,我就会和你在一起。”
浮石惊喜地问道:“真的?”
陈媛媛点了点,拉着陈媛媛就往山下跑去。
……
……
此后,赵一痕带着袁淑媛看遍山水,阅览天下名胜古迹,柳如卿没有做的,他都做了,柳如卿想做的,他也做了。
他没有再利用任何人,也没有再对任何人好。
他像世间顽石,又像世间一粒沙尘。
而袁淑媛就像这世间的精灵,所到之处,皆是欢声悦语,而在世间里却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三年之期已到,龙城之下,早已被一片富饶所覆盖。
欧阳家自然是众望所归的名门望族。
走在街上,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毫无遮避地显露出来。
袁淑媛跳跃在街上,糖葫芦吃腻了,便吃些开胃菜,都是小时候经常吃的,吃到累了,才随赵一痕回到家中。
袁夫人终于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孩子,连忙抱起来,泪水也都挥洒出来了。
六年的出走,终于回来,心肝宝贝,怎不激动?
“娘!你抱疼我了!”袁淑媛吐着舌头,嬉笑着说道。
“你呀!这么多年了,都还没变,弱冠都过了,还不知道沉稳!”袁夫人满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这些年一直担心自己的孩子是否吃得好,住得好,现在看来,这孩子……
变黑了。
“你怎么不白了?”袁夫人有些幽怨地看着赵一痕。
袁淑媛笑道:“嘻嘻……没事呢!娘,这都是游山玩水晒黑的!”
说着,袁淑媛便将袁夫人拉倒座椅上说道:“娘,您听我慢慢跟您说我这些年所见所闻!”
袁夫人这才笑了起来,看着赵一痕的目光都是满眼感激。
“好好好,慢慢说!”
于是袁淑媛便开始说起了游山玩水的趣事。
不仅看到了漠北的戈壁、南方的大森林、东方的大海、西方的神庙、各种奇形怪状的山峦和水域,还有无数叫不出名的飞禽走兽。
还说道自己被赵一痕带着满树乱窜,开心的直拍手称好。
他的言语里,三句不离赵一痕,不时夸着他。
袁夫人目光里开始变得复杂,因为在袁淑媛的描述中,他不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而是细心照料的夫君。
这让她不肯接受的实事,连忙问道:“他有没有和你……那个?”
袁淑媛愣了一下,“什么那个?”
“就是那个呀!”
“嗯?”
“就是……夫妻之实!”
袁淑媛顿时脸都红了,扭捏道:“人家还是大家闺秀呢!”
听到这里,袁夫人愁云散开,连说三个好字。
于是连忙跳过话题,对自己丫头道:“我去差人让你哥哥嫂子回来,我们一家子好久没有团聚了!”
袁淑媛也连连点头,说道:“好的,我去找一痕哥哥玩!”
说着便看向屋外,赵一痕却不见了。
她急忙跑出去,绕过楼阁,穿过偏房,却始终找不到赵一痕的身影。
他离开了,毫无征兆的离开了。
袁夫人看着她无助地呆坐在角落里,只好将她搂进怀中,默默地听着她哭诉。
……
……
赵一痕的离开,是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事物都推得干净,而自己便有足够的时间去消磨曾经的种种。
恶果,自己种下的。
自然需要自己去弥补。
他还是来到青城山下,搭了一个木屋,每天看着常道观和无边无际的星辰。
“如卿,我来陪你了!”
花白的头发,散落在床上,消瘦的面庞,仿佛只有一块皮包裹,眼睛已经被挖空,身体如同枯骨。
冰蚕蛊产卵了,身体成了他繁衍的养分。
冰霜覆盖,整个木屋变成冰屋。
几个月后,房屋倒塌,烈日将冰融化,一切重归于寂。
……
……
不知多少年后。
偿命村中,不知何时盖了一座庙,庙里只有一个尼姑和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每天除了扫地,还要给旁边的一座坟扫墓。
每日三拜,拜完之后再拜佛祖。
一天小和尚看到山脚下走来几个人,连忙跑去找尼姑,“师父师父,外面有个找您,说故人来找您!”
尼姑点了点头,走了出来。
“老大!老大!好久不见,想死你了!”
“阿弥陀佛,出尘师太!”
原来是小飞鼠和浮石。
出尘师太道:“两位有何贵干?”
小飞鼠从身后拿出一个酒坛,满脸肃穆道:“这个给你!”
出尘师太淡淡道:“出家人不喝酒!”
小飞鼠叹道:“这是赵……赵一痕的骨灰。涂山酒家的人托我将此送给你!”
出尘师太忽然转过身去,对小和尚道:“一尘,拿着送到祠堂里!”
说着也不再管小飞鼠和浮石二人。
泪水已经滴了满身,那份悲痛,像是将尘封已久的书打开,古朴而又心酸。
这世间还留有什么?
远远地思念与假装看透的心禅。
“师父,你怎么哭了!”
出尘擦了擦眼泪,双手颤抖地合十,道:“你想听江湖的故事吗?”
一尘连忙道:“好啊!好啊!”
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个刺客组织,名叫偿命村!偿命村里有个人叫赵一痕。
二十多年前,洛阳有个大家闺秀,名叫陈媛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