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两畔,分为天上地下两处战场。
地上,是金丹与金丹的问剑。
天上,是武夫与剑修的问拳。
整个山间,回荡着激烈的爆炸和呼喝声,要么剑光四起,雷鸣电闪。
要么拳意震荡,剑气古朴浑厚。
原本安静的群山,震荡不已,鸟兽早已奔逃,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远处天边的仙渡舟,刘听雪郁闷地坐在舟头,蹙着与她性格完全不符的秀气眉毛,心里嘀咕不已。
“打吧,打吧,还找个屁的杨风,再这么打下去,天都黑了。”
“唉……”刘听雪叹了口气,索性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不管了。
哥哥一旦与人交锋,便不会轻易罢手,要么是对方死,要么是对方残,总之,一定要证明他是同境最强的,才会心满意足,收剑归鞘。
刚才在外面看了一会儿,那个女子剑修,似乎一点也不输给哥哥,轻易不会分出胜负,还有与女子一伙的武夫,与扁鸦爷爷交手,竟然没有落入下风。
这倒是让刘听雪大开眼界,能在他们主仆二人面前立于不败之地的人,少之又少。
眼看找杨风报仇的希望是越来越渺茫,刘听雪倒在床上,开始想着另外的办法。
人嘛,不能吊死在一颗树上,得多准备几条路子,以备不测。
这个仇一定要报,不报不是青鸿人!
山头,吕长萧目瞪口呆,他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看着溪涧山谷中的打斗,堪称刷新三观。
那个英姿飒爽,一剑一道光的女子,还是那个喜欢与自己说昨夜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梦,然后嘻嘻傻笑的青叶吗?
还有魏朝,那个一向大条的汉子,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凶猛,能够凌空而立,一拳打碎一块石头,一往无前,有万夫之勇。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吕长萧揉了揉太阳穴,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兴许县令大人没有死,崇澹也不是坏人,自己正在房间里睡觉呢。
他闭目冥思,希望找到醒来的办法,结果被咕咕叫的肚子带回现实,他没有做梦,现实就是如此,他快饿死了!
从县衙奔逃到此处,一粒米都没吃,本来自己就瘦,再饿下去,可不就是皮包骨头了!
但他又不能跑过去拉架,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只说对面那帮人,本来就不占理,若是他此刻和和气气地跑去拉架,对方还以为自己这边认输呢!
切不可助长这股歪风邪气。
俗话说以和为贵,那也得有前提条件,读书还没破万卷的吕长萧自然有自己的道义,就是面对无理之人,切不可显得软弱,如果暂时没有实力与之理论,那就退而求其次,暂闭锋芒,等哪天修炼得足够了,再去与他说道。
但如果有实力,那就一定要抗争到底,吕长萧突然心里很欣喜,虽然青叶和魏朝瞒了他这么久,但有他们在,不至于自己这边占了理还不能说。
细想这一路,吕长萧突然意识到,好像每次出现危机,都能化险为夷,他之前还感叹,是文圣老爷显灵,让他这个读书人能够践行自己走一万里的道义,而不至于受伤。
当时魏朝就笑他,说文圣老爷如果真会显灵,那世间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不识字的盲丁,王朝之间,又怎么会经常出现不合礼仪的冲突,导致百姓受难?
那会儿吕长萧答不出来,这会儿也答不出来,或许等哪天走够了一万里,脑子会突然开窍,自己想明白吧。
当下,吕长萧又累又饿,眼看下面那两场打斗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他昏昏沉沉,躺在一堆树叶上,睡了过去。
夕阳西下,夜晚来临。
山谷间仍然似白昼,那是剑光和真气,互相碰撞,发出耀眼的光芒。
战斗还在继续,从白天打到黑夜,从黑夜战到黎明。
刘听雷和青叶不分伯仲,魏朝和扁鸦,愈战愈高。
对于金丹以上的修士来说,打个三天三夜,又或者打个一年半载是常有的事情,高手切磋,只要双方不露出破绽,不下死手,便很难快速决定胜负。
因为在场双方,各自都有一个容易被战斗波及到的人物在附近,所以大家都心有默契,没有使出杀招,将战场留在山谷内,有约束地切磋。
不然以刘听雷剑劈九木山的威势,这山谷恐怕早已成为平地,草木十不存一。
但仅仅是切磋,经过一个晚上,扁鸦发现,武夫的战意丝毫未减,反而愈战愈勇,特别是朝阳升起的那一刻,东方雄浑的真气,如一条真龙,缠绕在他拳间。
每打出一拳,都是惊世骇俗的咆哮。
得亏吕长萧晚上听惯了魏朝的鼾声,才没被龙吟声吵醒。
扁鸦深感对方身上那股兴盛的武运,即使不使出杀招,也能压制自己。
可笑的是,一个洞海境剑修,竟然在大宗师境武夫面前吃瘪,天道似乎开始向武运那边倾倒。
武道否极泰来,可能因为山神的陨落,而解开了禁制。
扁鸦以秘法传音,与刘听雷说道:“主子,再打下去,我可能会吃亏,不使出杀招,我拿这光脚武夫一点办法没有,若是被他找到破绽,说不定会撇开我,直接与那女子剑修对付你,到时候就不妙了。”
刘听雷一剑劈开数十丈外,女子剑修操控而来的飞剑瀑布,驻足沉思。
向后看一眼,仙渡舟就悬停在数百丈外。
妹妹是他的软肋,他不可能拿她冒险,若想战个痛快,必须把妹妹先安置到安全的地方,眼下,女子剑修和武夫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还有,若是真的不顾性命,想要分个高低,那也不是这个时候,东岳那边,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现在不是问剑的时候,得立刻启程回去了。
也罢,原本就不是来与他们死斗的,打了一天一夜,虽然没有分出高低,但刘听雷心中十分畅快,至少知道自己还不是同境最强,剑道一途,他还要继续努力。
他从未因自己的剑道天赋而骄傲过,外人以为他出身不凡,所以目中无人,看谁都是蝼蚁。
相反,他常常因周围无人能与他相比,害怕自己产生懈怠感,不停找人问剑,不过是想砥砺剑心,让自己愈显锋利而已。
刘听雷主动收剑,问道:“你叫什么?”
“青叶。”女子剑修也不藏掖。
刘听雷满意地点头:“不打不相识,在下青鸿宗刘听雷,先前就当是冒犯了,日后你和那两位朋友来我青鸿宗,定当好生相待,与你赔礼道歉。”
“不需要。”青叶面无表情说道。
刘听雷被她逗笑了,大笑一声:“再说!”
而后身形拔高,扶摇直上,朝仙渡舟飞去。
那边,主子走了,扁鸦自然不再与魏朝纠缠,一道剑气将魏朝挡下,转身离开,追随刘听雷而去。
魏朝甩了甩胳膊:“别走啊!还没打过瘾呢!不是要找牛大壮吗!打赢了就告诉你!”
没人理他,仙渡舟如一道长虹,消失在天边。
魏朝摩挲着下巴,嘀咕道:“牛大壮这小子,可是欠了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下次见到他,非得狠狠宰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