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晚被云萍抱到屋子的客厅,让她坐在椅子上,给她一个破旧的拨浪鼓玩。
“妈妈,你不要走,晚晚害怕。”她抓着云萍的衣服,仰起头,眨着一双水汪汪,小鹿一般可怜无辜的大眼睛。
“乖,晚晚,妈妈不走,这是妈妈的家,也是你的家。这是拨浪鼓,给晚晚玩。”
云萍被她的眼睛里的真情流露和依恋深深打动。
如果这个孩子最后也找不到更好的归宿,那么就留下她,做她一辈子的妈妈。
“晚晚有家了,谢谢妈妈,晚晚会听妈妈的话,会干很多的活。”
“晚晚真乖,妈妈给你煮热水洗澡,你坐在这里吃点东西。”云萍亲一口她,拿出家里仅有的三块米糕给她吃。
“嗯,晚晚会很乖的。”她笑得甜甜的,一直是一副乖乖的样子。
她怕云萍会不喜欢自己,抛弃自己。
讨好型人格的她,别人对自己好一分,她便想还十分。
从不敢拒绝别人的请求,却不喜欢麻烦别人。
一旦接受了别人的帮忙,别人的恩惠,便会心受煎熬,想着尽快还回去。
“知礼,你要乖乖的,别抢妹妹的米糕,妹妹饿坏了,需要吃东西才能健健康康。”
云萍看着站在一旁舔着手指的傻儿子陆知礼,心疼地摸摸他的头。
“知礼知道,我是哥哥,不会抢妹妹的米糕。”
“嗯,好孩子,待会妈妈给你煮鸡蛋吃。”
云萍脸上一直带笑,是温柔的笑,慈爱的笑。
安晚忍不住拿了一块米糕吃着,这具身体太饿了,看到什么都想吃,水都喝了一大杯,才勉强有一分的饱腹感。
尽管一个小时前才喝了两碗小米粥和一个鸡蛋。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陆知礼舔着手指,吧唧吧唧,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她心里有些难受。
陆家看上去很穷。
她能留在这里吗?
云萍会一直对自己好吗?
“知礼哥哥,你要吃吗?”安晚拿了一块没有吃过的米糕,递到他面前。
“哥哥不吃,妹妹吃,哥哥不饿,妹妹饿。”他吐出沾满口水的手指,笑得傻乎乎。
但他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笑容是那么的纯真可爱,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
这个小傻子。
还真可爱。
“哥哥吃一口,妹妹吃一口。不然晚晚也不吃,陪着哥哥饿肚子。”
为了哄他吃,她只能吃他的口水。
因为她已经听到他肚子发出咕咕声了。
“呵呵呵……”陆知礼傻笑着咬了一小口米糕,可看到米糕还是没了一大半,难过得眼泪立即落下来。
“呜呜呜……我吃掉了晚晚的米糕,呜呜呜……我对不起晚晚,啊啊啊——”
“哥哥别哭,晚晚不生气,晚晚喜欢哥哥吃晚晚的米糕。”她哄着他,还拿手给他擦眼泪。
“真的吗?晚晚妹妹。”
“嗯,知礼哥哥最好,你看这半块米糕,晚晚很喜欢吃。”
安晚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五岁女童,而不是前世的那个雷厉风行的十级雷系大佬。
“晚晚,洗澡水煮好了,妈妈帮你洗澡好不好?”
站在门口许久的云萍擦擦眼角的泪水,看到安晚和自家的傻儿子相处得那么好,没有嫌弃他的傻,还和他分享米糕。
这让她真的很感动,自从几年前知礼冬天因为一氧化碳中毒,发现得比较晚,送医救回一条命,可是人变傻了,永远只有几岁儿童的智商。
从那以后,外面的孩子笑他,骂他,欺负他。
“嗯,妈妈,我来了。”安晚听到有热水洗澡,早就开心得从椅子跳下来,跑到云萍身旁。
她这具身体太脏了,感觉头皮很痒,估计是长虱子了。
云萍带安晚进了一个光线昏暗的卫生间,让安晚先上厕所方便。
她出去用塑料桶接了半桶井水,再从锅里倒了半桶热水兑成温水。
看到路过的陆言书,云萍把他叫来。
“言书,你妹妹那身衣服太旧了,你去找二婶娘买她三女儿的旧衣服暂时穿穿,我给你三块钱,你看着给,妈妈相信你可以。”
“嗯,妈妈,我会办好这事。”陆言书点点头,面无表情拿着三块人民币走开。
手心紧紧攥着几张一块钱,此刻的他心情复杂,为了这个捡来的丑妹妹,妈妈还花了家里仅剩的一点钱。
这个家还能过下去吗?
大哥今年读高三要参加高考,以后上大学要花很多钱。
二哥三哥也在上高一,一个体育生,一个是美术生,都要花很多钱上学。
四哥生病,每个月都要花上百块买药。
五哥是傻子,以后娶媳妇还要花很多钱。
母亲为了一次来路不明的弃儿,昨天请医生给安晚看病就花了几十块,现在又花钱买衣服。
云萍不知道小儿子有了那么多的想法,她转身就进了简陋的厕所。
她倒是没急着帮安晚脱衣服洗澡,而是先帮她把一头打结的头发梳顺了,顺便也把一头的虱子梳下来。
这一过程云萍都很有耐心,动作也很温柔,更是不嫌弃安晚一身的肮脏。
这让安晚原本冰封起来的心,再次被深深触动到了。
云萍帮安晚打湿头发,抹了家里一直不舍得用的洗发露。
前前后后帮安晚洗了三遍头发,才把虱子弄干净。
“妈妈,谢谢你。”安晚忍不住鼻子泛酸,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这是她发自肺腑的感谢。
第一次,有一个人不嫌弃她丑,不嫌弃她脏,细心照顾她。
“傻孩子,这是妈妈该做的。”云萍声音带着哽咽,越发心疼懂事乖巧的安晚。
眼睛红了一圈,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云萍拿手背擦了擦,不敢发出声让安晚听到。
“晚晚来,妈妈给你剪短一点头发好不好?这样方便打理,等过段时间长了,晚晚的头发会长得更漂亮。”
安晚的头发太长太黄了,还很乱很杂。
剪成短发会比较好看一些。
“嗯,谢谢妈妈。”安晚摸了摸自己长到肩膀以下的头发,虽然长,但是又黄又分叉,非常难看。
云萍拿一把老式剪刀,把安晚的头发分成四部分剪,因为不够锋利,她只能慢慢来。
看着扔在篓筐里的头发,安晚感觉自己的新生即将开始了。
最后云萍给安晚剪了一个齐耳短发,手艺还不错,大概是经常帮几个儿子剪头发。
等再打一桶温水给安晚洗澡的时候,云萍帮她脱掉臭烘烘的衣服,再次看到她一身布满新旧交替的伤口,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晚晚,晚晚……”
她才几岁啊?
什么样的父母竟然下死手折磨她?
她做错了什么?
就算杀人放火,也不能这样对一个小孩子啊。
当安晚低头看到手臂上的伤口,她也被吓到了,刚才警察叔叔给她拍照,她都没看。
一直知道身上有伤口还很疼,但是万万想不到这么严重。
只能用触目惊心四个字形容。
“妈妈,你别哭,晚晚不疼,真的不疼,妈妈别哭……”听到云萍的哭声,安晚心里隐隐作痛。
她抬起一双枯瘦的手给云萍擦眼泪。
“晚晚——”听到孩子的安慰,云萍激动地抱着她。
以后,她就做她的妈妈,一辈子的妈妈。
云萍收拾好情绪后,小心翼翼给安晚洗澡,足足洗了半个小时才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