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经过我们全校领导集体讨论,你可以回学校啦!”校长背着手,宣布着‘喜讯’。
江雪一连好几个感谢,激动得语无伦次。
“不过,工作岗位有些变动。”校长说。
“什么变动?”江雪就快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鉴于你的病有复发的可能,再加上这个病的复杂性,所以我们决定把你调去图书馆。”
江雪一听,脑子都炸了。
“校长,我的病已经治好,就一个肺结核,它能有多复杂!”
“小江,你那病是肺结核,是传染病。学校里上上下下几千人,你传一,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你说复不复杂?”
可江雪从小就立志当一名教师,教书育人,于是苦苦哀求。
“校长,我能不去图书馆吗?”
“小江,请你理解和配合我们的工作安排,为了你能回来,我是力排众议,据理力争啊!”校长面露难色。
“结核病是会传染,但感染了结核菌的人不一定会发病,在身体虚弱、营养不良等情况下,结核菌才会趁机发作,使人患肺结核。校长,这是医学常识。”江雪把从夏暖那里学习到的知识告诉校长,企图说服他。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发病不发病,那两个学生是被你传染的不假吧!他们都已经开始吃药了这不假吧!你就别跟我在这里科普什么医学常识了,我也理解不了。就算我理解得了,那两个学生家长能理解吗?其他人能理解吗?”校长说。
“我可以去跟他们解释啊,或者,我可以让夏医生给他们解释。”
“没有用,小江,如果有用,我就不会这么头疼了。人家长根本不听解释,就一个意见,不能再让你接触到他们的孩子。”
“校长,这是误解、这是歧视!”江雪怒不可遏的说。
“误解什么?歧视什么?人家长没找你麻烦就谢天谢地了,你就不要再斤斤计较了,你理解下我的苦衷好不好啊江老师!”
“什么叫斤斤计较?我生病也不是我愿意的呀!我也很痛苦的,我也不希望我的学生被传染,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健健康康的。”说着,江雪委屈的哭了起来。
“小江啊!抱歉抱歉,是我用词不当,‘斤斤计较’这个词太过,我检讨自己。”校长皱着眉头,安慰道:“你别哭了,我真的真的请你理解理解我,我这个位置,太难了!”
看到校长焦头烂额的那一瞬间,江雪突然就豁然开朗了。
“好,校长,我知道了,我们这类病人,的确不招人待见,行吧,我听安排就是了!”江雪心如死灰,转身往门外走去。
“小江,慢慢适应吧!”校长对着江雪的背影说道。
校长的话,江雪是听到了的,但她不想做任何回答,也无话可说。
这就是人性,不是明晃晃的恶,但就是跟善不沾边,当然,这个世界并非所有的人都可以明确分善恶,也有不善不恶的、又善又恶的。
如果是之前的江雪,可能会再次沉沦于怨天尤人,但此刻的江雪,已经成长了。她不再是几个月前那个得病了就难过,失意了就哭的江雪,她已经清楚的明白,弱者是没有选择权的。
能活着,就挺好,再有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那就更好一些了。平凡而普通的生活,也应该知足。
等待已久的结果并非自己内心所想所向往,江雪略有遗憾,但转念一想,遗憾也许是另一种美好。
保持初心,保持对生命的热爱,保持对生活的期待。
这个漫长又短暂的人生里,时间不稀奇,金钱不稀奇,生物不稀奇,稀奇的是在纷纷扰扰的尘世里还能有一颗坚定信仰,充满希望的心。
回家的路上,想开了的江雪似乎觉得天空比以前更蔚蓝了,云彩比以前更洁白了,大地比以前荫绿了。
江雪刚进小区门,就遇到了许舟。
“你怎么在这?”许舟问。
江雪笑了笑,说:“我家本来就住这。”
“哦,原来是这样,我都不知道你家也住安居小区!”
“呵呵!对了,你来干嘛来了?”
“之前不是借了春风姐的房子骗我妈嘛,当时提了些衣服过来,后来忘记收回去了,现在过来拿。”说完,许舟提了提自己手中的行李箱。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从8栋冲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大喊着。
许舟撒腿就跑上去,江雪也跟在后面。
“快!快救救我女儿!”看到许舟过来了,中年妇女一把拉住他的手。
许舟都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个妇女拉进了家。
浴室里,一个女孩侧坐在浴桶边,左手泡在血水里,头靠在手臂上,右手中的匕首上沾染着鲜血,场面触目惊心。
“啊!”江雪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
“快打120!”许舟大喊。
“已经打了,还没到!”中年妇女说。
许舟蹲下身子,有些惊慌失措地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她还活着。
许舟从衣架上扯了一块毛巾,撕下一块,紧紧地绑在那个女孩的手臂上,将奄奄一息的女孩一把横抱而起,大步走出了浴室。
正好到小区门的时候,120也及时赶到了。
稀里糊涂的,许舟江雪也跟着120来到了医院。
割腕的女孩叫林亦,中年妇女是她的妈妈吴英。
外科诊疗室里,医生刘鹏在给林亦清创缝合,吴英、许舟、江雪在门外等着。
这时,护士李清走了过来,看到吴英之后,三步并做两步的冲进诊室,看到躺在诊疗床上的人是林亦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变惨白。
“刘鹏,快住手!”李清大喊一声,刘鹏手里的剪刀都快被吓掉了。
“怎么了清姐,叫那么大声干嘛?我都快吓死了!”
“你怎么只戴一层手套,赶紧停下来,加层手套再缝。”
“哎呀,这最后两针了,加什么手套,浪费。”说话间,刘鹏已经完成了缝合。
“不行的,刘鹏,你听我的!”李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哎呀我说你是怎么了清姐,奇奇怪怪的,平时吧你天天盯着我说我浪费手套、浪费线,今天你这太奇怪了。”刘鹏仍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李清看了一眼门口的满眼焦急的吴英,再往旁边,许舟和江雪也在,来到牙齿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今早开会才说了,做好个人防护,做好个人防护,你没听见吗?”李清以为,这样的暗示,刘鹏应该能听出个所以然。
可没想到,刘鹏愣是没听出来。
“天天大话、空话喊得响亮,防护用品不要钱啊?还不得从我们科室收入里扣啊!消耗越多,科室被扣的钱越多,你以为医院里会同情可怜你,少扣钱啊?”
李清简直快气死了,想着等下再好好教育他。
“你哪那么多废话!听我的就行了!”
“马上就好了,不戴了!”
“那你注意安全,别搞到自己手了。”李清也无奈了,只能小心的盯着刘鹏,生怕出什么差错。
“小意思,多大的伤口啊!”刘鹏吊儿郎当的说。
“我跟你说的话,你最好认认真真听着,不要嬉皮笑脸的,出事了你就后悔去吧!”李清没好气的说。
“切,能出什么事啊!我说清姐,你是没别的事啊!一直在这叨叨叨,影响我操作。”
“我今天还就盯着你了,刘鹏,我告诉你,我得为你的安全负责。”李清说着,刘鹏那边也包扎工作也收尾了。
“姑娘,缝好了,现在送你去观察室!”李清面对病人的时候,比对刘鹏温柔多了。
躺在床上的林亦一直闭着眼睛,没搭话,眼睛也不愿意睁开。
李清推着林亦,去了观察室,许舟和江雪看见了,就迎上去搭了把手。
“谢谢啊!谢谢你们!”吴英跟在一旁,痛哭零涕。
李清从观察室回来的时候,诊疗室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往护士站跑。
“刚才那个诊室,是谁打扫的?戴手套了吗?”李清急得头冒冷汗。
“没看到啊!我一直在这里忙!”
李清接连问了几个护士,都没问出来答案,她又冲去刘鹏的诊室。
“刘鹏,刚才那诊室,谁打扫的?”
“刘阿姨啊!怎么了?”刘鹏看着李清额头上的冷汗,很是奇怪。
“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扔垃圾去了吧!”
李清转身就跑,又折回来。
“刘鹏你是猪脑子吗?刚才那个姑娘HIV阳性!”李清生气的说。
“什么?”刘鹏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你还要我怎么说?我都已经暗示得那么清楚了!”
“你就不能直说吗?”刘鹏赶紧检查自己的手皮肤有没有受损,生怕被传染。
“怎么直说?那是病人的隐私,她的妈妈就站在门外,我能说吗?”李清吼了两句,语气又软了下来,“刚才没什么意外吧!赶紧洗手去,多洗几遍!我找刘阿姨去了。”
李清找了一圈,终于在保管室门口找到刘阿姨。
李清拉起刘阿姨的手仔细检查,并没有皮肤破损,这才松了口气。
“刘阿姨,您刚才收拾1诊疗室的时候,戴的什么手套?”
“橡胶手套啊!”
“戴了几层?”
“两层,护士长交代过,打扫卫生的时候必须戴两层。呵呵,保护自己嘛!”
“好的,以后记得每次干完活都要洗手啊!不!是必须洗手!”李清严肃的说。
“好嘞,没问题,谢谢你们的关系哦,我一个清洁员,劳你们费心啦!”刘阿姨是打心底里觉得温暖。眼前忙碌着的这群医生护士,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一个清洁员而轻视过自己。
“那就好,您忙吧!我去工作了。”
李清长长舒了口气,还好,并没有发生职业暴露。
李清经过观察室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出门的许舟和江雪,她以为他们是林亦的朋友,直接开口问“这姑娘这次又经历了什么?怎么又割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