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安稳待了两日,平素最让李暮辞头疼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简直避无可避。
起因是许久没见过的表姨,乐呵呵登了门,把正准备去哥嫂家找小侄子和小侄女的李暮辞堵在了她的闺房。
李暮辞本就跟这个表姨不亲,加上预料到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心里一阵烦闷。她不太想听,她想着表姨先跟她爸妈说说好了,又何必非要拉上她?
突然登门的表姨像极了戏文里描述的媒婆,就差手上挥个小手绢头上插朵大红花了。据她说她的一个好姐妹有个独子,那孩子真真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已有一番小成就。
章会容把瓜果茶水端到表姐面前,看样子很是感兴趣。李暮辞却本能地想要逃避,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总是能让她感到无奈感到窒息。
刚毕业时,她看夏桐整天被桐爸桐妈逼着轮番相亲,也曾劝解过五姐不要一味排斥,没准下次遇到的就是她的命定五姐夫呢。
所谓渡人容易渡己难,后来这事儿发生在她自个身上,她才发现之前站在局外不痛不痒指手画脚的自己有多讨厌,真是讨厌死了。现如今她在局中,来一个心平气和试试?怕是也很难做到吧。
话说回来,她也就25岁,怎么就必须上赶着为人妻为人母了?被堵在自个房间的这姑娘真是要委屈死了。
表姨看外甥女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凌厉了眼神,话语里也微微带了不满:“暮辞,25岁不小了。好多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人都准备生二胎了。你还不赶紧的?我跟你说,这个小伙子比你还小几个月呢,却事业有成,挣得可比你多多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李暮辞高攀了,年龄一大把,银钱没几个,有什么资格在这对人挑三拣四?
这话有点诛心了,李暮辞眼观鼻,鼻观心,不作任何回应。咋的,她还能跳起来把表姨臭骂一顿不成?虽然很想这么干,但李暮辞不敢,她怕挨揍。虽然李松岩和章会容从来没舍得打过这孩子,但如若这么不给客人面子,没准会让她体验下什么是混合双打。
对于表姐这话,章会容也不是很爱听,但自家孩子这情况,也是事实。她听着这个小伙子条件还不错,不如先让孩子们见见再说。
好像在父母眼里,见个面就能一劳永逸,见个面就能比翼双飞,见个面就能郎情妾意看对眼。扭捏了,不情不愿了,见个面不就好了?
表姨也正有此意,又急着赶回去跟她的好姐妹传达消息。
送走表姐,章会容笑吟吟回了头,这孩子什么表情,就差没把排斥二字刻在脸上了,真是越看越扎眼。这丫头自小执拗,章会容也不想上来就说重话:“我问你,你在海城有交往的对象没?”
不用问,自然是没有的。
“你要是有交往的对象,那就带回来给爸爸妈妈看看,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你以为我们乐意整天给你操这份闲心?”
她倒是想带,可也要有人愿意跟她回来才行。
“这不就得了?既然没有,那就乖乖去相亲。别觉得相亲土,我跟你爸也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不也过得好好的?”章会容跟闺女促膝长谈了大半天,就去儿子家带孙子了。
父母总有很多经验之谈,可是李暮辞妈妈,您觉得柿子甜,不代表您闺女就觉得柿子不酸。前人趟过的大江大河,也不能保证后人就不会遇见几个暗礁。
李暮辞睡眠质量好,前提那是没心没肺。现在心里存了事儿,自然是睡不着的。
李暮辞盯天花板,李暮辞辗转反侧无数遍,她脑中不时显现一个人的笑脸,那样治愈,那样温暖。
可是啊,她是谁?她不过是妈妈眼中那个有点小聪明却无大志向的李暮辞,她不过是一个在海城租房度日只拥有一只猫咪的小设计,她不过是虽有姿色却不够惊艳的小女子,这世上优秀可人漂亮能干的女子千千万,她又算得上什么呢?
早在跟裴逸辰在一起时,她就被迫学会了一个成语——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多么陈旧迂腐的四个字,却曾裹挟了不屑裹挟了轻蔑带了同情带了怜悯,扑面而来,砸的李暮辞生疼。
彼时她刚跟裴逸辰在一起,那也是裴逸辰第一次来海城看她。李暮辞的欢欣雀跃还来不及展开,就在沙滩上听到了裴逸辰与他妈妈的通话。
高中校门外,那个女子她是见过的,印象中优雅且美丽,是个顶漂亮的人儿。此刻那个优雅美丽的女子跟她儿子说:“你是该找个女朋友了,你谈恋爱妈妈不反对,但是恋爱对象必须是我们本市人……”
原来从美人口里说出这样可笑的话也会刺耳,李暮辞悄悄挣开了裴逸辰拉着她的手,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裴逸辰跟他妈通完电话,看到李暮辞正在浅水区玩得欢,还真是像个孩子啊,依然不够成熟,不够同他抵御来自父母的来自现实的各种压力。
李暮辞实在不明白,S市的人缘何会有那么大的地域优越感,到底这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从何而来?国内大都市,又不止S市一个。海城近些年发展的比S市还要好,也没见海城人有这副眼高于顶的嘴脸。
再说,裴逸辰的妈妈也不是S市人啊。她不过跟李暮辞一样,生在长在嵘城那个小城市。一朝嫁到S市,后来又做惯了官太太,开始对她们嵘城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也不想想她从哪里来,她又是喝哪里的水长大的。
后来说与许曼听,许曼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门当户对棒打鸳鸯这一套呐?我呸!
李暮辞也想说我呸,只是三姐啊,我们都忽略了,能棒打的鸳鸯应该不是真鸳鸯,我们所唾弃的门第之见却依然存在,从未消失。
那个人,身家背景比裴逸辰不知道又优越了多少倍。
所以李暮辞,在世人眼里,你跟那人定是云泥之别,你又如何能奢望,你又如何能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