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川从打坐中回神,睁开眼就看到天霸趴在敖翎的腿上,一幅要去旅游很高兴的小模样。
顿时吃了一惊,“天霸,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天霸从敖翎的站起来,一跃跳到桌子上,吐着舌头高高兴兴的看着应小川。
小眼睛湿漉漉,亮晶晶。
应小川伸手摸了摸它柔顺的毛发,有些头疼,狗崽子肯定是趁着他早上没注意趁机钻进包里了。
“你到底是怎么通过安检的。”应小川诧异道。
“仙兽的本能啊。”敖翎道:“天霸很强啊,这么小就领会化物了。”
“什么叫做化物?”
“化物呢,就是模拟身旁的死物,让自己也变得跟死物一样,其实就是仙兽自我保护的本事,一般仙兽都要百来岁才有这种本能的,所以我才说,天霸很强了。”
应小川笑了笑,心中抑郁被驱散大半,看着天霸道:“嗯,毕竟哮天犬的儿子嘛。”
两个小时的时间一晃眼过去,二人一狗在扬湖站下车,而后转大巴去周镇。
一路风尘仆仆。
抵达周镇,应小川先找了处落脚的地方,填了填肚子,便直奔蒋家。
据蒋清廉说,蒋溪家是低保户,住在整个镇子最偏的地方,之所以跨市念书,是因为镇子上这俩年刚出的政策。
蒋溪成绩优异,家境不好,镇里便出钱送他去省里最好的高中念书,将来上省里最好的大学,条件是蒋溪大学毕业之后工作回镇子里来,但谁也没想到,蒋溪刚去锦城两年,就丢了性命。
蒋溪的爸蒋正国三级残疾,年轻时做工留下的损伤,一条腿几乎不能动,日常生活也经常得靠邻里帮忙,故此这回蒋溪没了,他爸根本没能力将他接回来。
应小川跟敖翎站在一间低矮的平房前,房子大约有二三十年的历史,看起来也像是一直没有修葺过,墙面上都是岁月经历过的痕迹,院子角落里堆着些柴火,但因长时间没有打理已经潮了。
这时,敖翎手里的用包裹裹着的石头发出青白色的光芒,她举起手说道:“蒋溪说,他到家了。”
应小川点头,走过去敲了敲门,“请问蒋叔叔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才传出动静。隔着门,声音本是极轻微的,但是最近应小川的听力逐渐增强,因此就算是很微弱的动静,他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首先是人起床的声音,再是拿拐杖的声音,他没有出声催促,沉默的等着那道迟缓的脚步声靠近门口,最后打开门。
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随着开门的动作涌出来,紧接着,一个面色枯槁的老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拄着拐杖,背脊佝偻,模样看起来足足比他本身的年纪老了几十岁,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老人的背后,摆着简单的灵堂,蒋溪的照片放在架子上,底下供奉着香火。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乡音。
应小川客气的问道:“您是蒋溪的爸爸吗?”
蒋正国点头,一双审视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过,应小川只觉敖翎手中的石头光芒愈发强烈了,遂道:“蒋叔叔,我们是蒋溪的朋友,刚从锦城过来,知道您没法去接蒋溪回来,就带着蒋溪的一些遗物回来了。”
话音一落,蒋正国猛地一僵,随后眼睛盯紧应小川,“小溪?”他语气虽略有波动,可表情却未有多大变化。
应小川低声道:“我们没法把蒋溪带回来,就带来了这些。”
他说完,就示意敖翎把手里的那包东西递给蒋正国。
那是一包叠的四四方方的包裹,里面就放着应小川从蒋溪宿舍里取来的两件衣服,而衣物上面,则躺着那块黑色的石头,随着蒋正国把包裹一层层的打开,那石头发出来的光芒便显示的愈加明显。
蒋正国沉默的在衣服上抚了抚,而后沉声缓慢道:“对,这件是我给他买的衣服。”
石头上的光芒越来越强烈,蒋溪仿佛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只可惜这一切蒋正国完全看不到。
“你们进来吧。”蒋正国招呼着他们进屋。
见他跛着脚要去倒水,应小川忙阻止,敖翎搀扶着他在床沿边坐下来。
待蒋正国坐稳之后,应小川方才开口:“叔叔,我知道您还没办蒋溪的后事,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让蒋溪入土为安,这两天,咱们就挑个时间葬了蒋溪吧。”
蒋正国思忖片刻,从抽屉里摸出一杆烟枪,点着抽上几口,脸色方逐渐变得平和,“也好。”
他说着慢吞吞从床上下来,“你们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找隔壁的瞎子算个时辰。”
目送蒋正国的背影远去后,应小川回头看向敖翎,敖翎低头盯着桌上的那块石头道:“蒋溪想出来。”
应小川嗯一声,敖翎便伸手在石头上抚过,石头解开封锁,蒋溪的魂魄显现出来。
蒋溪低着头,肩膀颤抖,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但一落在地上就消失了。
“喵呜喵呜”
蒋溪脚边,猫呜呜叫唤着,伸出舌头舔蒋溪的脚,似在安慰。
没过多久,蒋正国就拄着拐杖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进来一个低矮瘦弱的男人。那男人身量不高,人干瘦,紧包着皮骨,黑得像是长年累月暴晒在阳光底下,整张脸沟壑遍布,年纪约莫在五十左右,半只眼睛用黑布捂着,估计就是蒋正国口中的瞎子了。
屋外的阳光顺着开门的动作直射进来,蒋溪立即就回到了石头之中。
蒋正国一走进来就在床沿边坐下,直喘气,“瞎子,这两个就是锦城来的客人,他们把小溪的一些东西都带过来了。这两天,你就挑个时辰,咱们把小溪的后事办了,我的钱都放在厨房原本放盐的那个罐子里,全在里面了,你拿去看着办吧。”
瞎子一坐下就啪嗒啪嗒抽烟,半晌说道:“蒋溪尸身没有回来,办的是衣冠冢,就这么办丧事,相当于他是尸骨无存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既是老儿送子又是横死异地,两种遗憾加在一起蒋溪难免会心生怨恨,届时徒惹事端。当务之急,该是请几个和尚下来诵往生经,超度蒋溪的魂魄。”
“你说得有理,那小溪何时才能安葬?”
瞎子不紧不慢道:“急什么,人死后讲究停尸三五日后出丧,今日是第三日,等和尚诵经两日之后,再安葬亦不晚。”
他说完这句即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翻几页,定下日子,“后天辰时,宜安葬。”
蒋正国点头,“就定这个时辰吧。”
“葬哪儿?”瞎子问,“镇上下葬的土地吃紧,都是要提前五年预定的。”
看起来,蒋正国心里早拿了主意,想也不想便道:“葬在我的那块地,我儿不占地,待我百年归去,也跟我儿住一起。”
“怎么,你棺材本都不要了?”瞎子道。
蒋正国苦笑,“儿子都没了,我要什么棺材本呢?”
“父子同穴。”瞎子叹气,看起来有些无可奈何,闷头啪嗒啪嗒抽了两口烟,随后站起身,“那我去办事了。”
他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在里面呆几分钟后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灰色的布袋就走了。
等人清净后,蒋正国脸色沉重的看向他二人说道:“小溪生前没什么朋友,你二人后天过来一趟,就当送他最后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