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醒来时，神庙里升起了火堆，桑宸坐在她旁边不远处添着树枝柴火，见她醒来便笑道：“小师妹这一觉睡得可香甜？”

“嗯，做噩梦了。”

顾宁施了个净身术洗脸，才感觉到清醒。

桑宸添柴火的手顿了一下，才漫不经心问道：“做了什么噩梦？”

“我梦到好多桑树叶子，可惜都枯死了。”

顾宁双手撑着下巴，有几分沮丧。

桑宸沉默不语，如果顾宁细看，就会发现他到手掌心变成了黑色。

蛇妖的躯壳属于冥界，是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或许他需要再找一副躯壳来代替。

和顾宁待久了，他发现自己也会做蠢事，找了那么久的凤凰翎，他只要一伸手就唾手可得，偏偏心甘情愿让顾宁给毁了，就当是他欠她的吧。

他们捏碎玉佩出了秘境，桑宸仍没有问她怎么回事，为什么想提升修为的她会突然想离开秘境？为什么毁了青鸾殿？

这些他都没有问，顾宁反而不安心，想一股脑全盘托出。

顾宁有些疑惑，便扯了扯他黑色束袖，“师兄，你不感觉到奇怪吗？”

“小师妹无论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还需要我问什么？”

“我脸上写了什么？”

顾宁不自觉地摸摸脸，她没暴露什么心思吧。

“你脸上很明显写着‘骗子’。”

说完，桑宸便御剑走远了，顾宁想上去和他理论都追不上。

苍玥在秘境里等了许久，才意识到这两人可能不见了。

天将在旁边小心翼翼问：“天帝，是否撤了修仙界外面的神兵神将？”

“不撤。”

“可是，我们突然派兵围守修仙界，又没有合适的理由，会引起六界恐慌……。”

最后的关键点他没有说完，天帝万年来没有树立威信名望，行事任性妄为，早就引发了六界不满，这次围困修仙界，恐怕一帮人想废了他天帝的位置。

修仙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连秘境里的青鸾殿都毁了，很难让人相信不是天帝做的事情。

于是秘境里的修仙门派弟子紧急被召回，一起商量让天帝撤兵的对策。

顾宁和桑宸刚回到玉峰山，就被他们的师父叫过去正厅。

“天帝这次派兵将修仙界围得水泄不通，我们作为莅阳派弟子要随时准备应战。”

她师父于邯山难得正经严肃地摸了把白胡子，顾宁心虚地低着头，小声道：“或许天帝针对的不是修仙界。”

桑宸掐了一下她纤腰，顾宁才噤声，她懊恼地离师兄远一些，就算提醒她不要说傻话，也不用掐人这么疼吧。

“师父宽心，徒儿们知道该怎么做，会与修仙界一起共进退。”

桑宸收回手背在身后，神色正经，身子挺拔如松，一副乖乖好徒儿的样子。

顾宁古怪地看着他，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师兄装模作样，无论看几次，她都看不顺眼。

回到青雅筑小院，顾宁脸上才有了几分喜色，还是待在她的屋里才有安全感，外面太危险了。

桑宸并未回厢房，小院竹林外，白发紫衣的谪仙男子降临，他看见桑宸薄唇微勾道：“看来你的身子快撑不住了。”

桑宸垂眸并未说话，柏彦觉得自讨没趣，便用手中折扇遮了半张脸，“我最近炼制了两瓶丹药，应该能让你撑过一段时日。”

“嗯。”

他伸手接过放入衣襟。

柏彦不满桑宸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便道：“要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我还真不想救你。”

“我知道。”

桑宸堵得柏彦没话说，只能甩袖飞走。

这几日修仙界的弟子们严阵以待，顾宁和修仙界的弟子们都以为会有一场仙人大战发生，结果天帝在莅阳派待了没几日，便慌忙撤兵回了天界。

再过了几日，天帝苍玥被废，囚禁在天宫，被仙人敬仰的柏彦帝君成了新任天帝。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连苍玥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阶下囚。

天宫还是以前的那个天宫，仙气缥缈，云雾重重环绕其中，苍玥被囚禁在自己的居所寢殿，仅着白色里衣，青丝长发披散，神情颓废。

苍玥如今不仅仙骨根基断了，连一身灵力修为都被废除，除了寿命长久外，他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桑宸闲适散漫地踱步走到他面前，神色淡漠道：“如何？我现在可否杀得了你？”

“哼，怪不得在秘境里你轻易便放弃了杀我的念头，原来是找了柏彦当帮手，在这儿等着我呢。”

苍玥嗓音沙哑干涩，他一开始受到的打击太多，因从天上跌落凡尘而变得歇斯底里，寢殿里的东西被他全部打翻，摔得七零八落。

“你现在已经不值得本君动手杀你。”

桑宸心情颇好地坐在圆桌旁，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过，本君可以告诉你一件密事。”

苍玥嘴角邪肆勾起一抹冷笑，道：“说来听听，你手里还有什么把柄可以用来打击本尊的？”

“本君的元神是片桑叶。”

桑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苍玥彻底惨白了脸。

天帝是白龙，桑宸的母亲是九尾狐，不可能生出一片桑叶。

这对苍玥的确是个天大打击，他从小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孽种，不代表他不渴望同类。

从小他善良怯懦，却被天帝教导成了一个阴狠自私的天族太子，一方面他痛恨厌恶自己的行为，一方面不断重复着他父君卑鄙无耻的行径。

只有顾宁看到了他的挣扎痛苦，还会用那双纯净无辜的眼眸望着，问：“苍玥哥哥一定很痛苦吧？如果不想做那些不喜欢的事情，那就拒绝吧。”

那时苍玥以为顾宁会是他的救赎，却是亲手把她越推越远，执著于得到她，又做了许多伤害到她的错事。

桑宸觉得给他的打击不够，继续说道：“说来你们父子一个德行，都喜欢自己得不到的女人，我的母亲深受其害，你父君始终得不到，便找了你娘亲当替身。”

“你闭嘴！我娘亲与父君恩爱白首，绝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样！”

苍玥所认为的世界轰然倒塌，原以为别人是笑话，结果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话。

苍玥太阳穴青筋狰狞，面色赤红已然陷入癫狂状态。

桑宸放下茶盏，白衣翩然离去。

既然目的达到，他没必要再留下来欣赏苍玥的狼狈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