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眼瞅着这十几只饿狼越逼越近,明溯突然纵身一跃,双手抓住头顶出现的横生枝桠,脚下用力,一个难度颇高的向上翻转后,整个人稳稳地落在了树上。
这棵歪脖子树并不高,饿极了的群狼不管三七二十一,甩着哈喇子疯狂地往树上爬,锋利的爪子将树皮刨得木屑纷飞。
虽然它们确实不会爬树,但一个摞一个,很快就够到了明溯脚下的树杈。
明溯见状,忙抱着树干继续往上爬,努力与它们拉开距离,同时朝树下某个角落喊道:“你再不出手,这笨姑娘的身体可就要被它们吃了,契约作废,你就吃不到了噢!”
“喵呜——”
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出一声慵懒的猫叫。
这声音太过低微,对于扑腾着要吃肉的群狼来说,简直毫不起眼,只有立在不远处观战的头狼,两只耳朵突然“倏”地一下竖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紫光,如同闪电般冲向树下的狼群。
紫色优雅,每一次舞动,都如同一朵黑暗中绽放的幽禁之花,伴随着声声惨叫,不过片刻,刚刚还龇着牙咧着嘴嗷嗷叫着往树上窜的群狼就被消灭了大半,剩下的几只见状,顿时如丧家之犬般,呜呜叫着,夹着尾巴跑开了。
树下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野狼的尸体,均是喉管被切开,一击致命。
空气中,泛起浓郁的血腥味。
“啧啧啧,虽说狼肉有些腥臊,但若流干血水,用盐腌了,再架上炭火,撒上八角、桂皮等大料磨成的调味粉,烤得金黄酥嫩,倒不失为一道珍馐野味。”明溯看着树下躺了一地的狼尸,砸砸嘴道:“只是可惜了,你这具身体什么都不能吃,只能靠我的灵气养着。”
赵长安已经被阿瞳的出手震住了,听到明溯的话,回过神来,由衷地感叹了一句:“你的猫,好厉害!”
她又开始有信心了。
明溯闻言,笑得一脸自豪,说:“那是自然,何况这算什么,想当年在魔界时......”阿瞳收回爪子,带着满身的血腥味轻轻跳到树上,正听到这一句,抬头不满地看了明溯一眼。
后者心领神会,顿时噤声。
夜深林中静。
树下,是遍地的狼尸,树上,是一轮圆月。
明溯带着赵长安的身体,横坐在树杈上,仰头望着天边那一轮圆月,阿瞳卧在他身边,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林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他似乎并不觉得冷。
“人间的月亮真好看啊!”明溯仰头望着月亮赞叹道,继而又低下声音,对赵长安道:“天黑,山路不好走,我们在这里等天亮好不好?”
赵长安借他的眼睛看月亮,想起,赵府上下被流放的那日,天边似乎也是这样一轮圆月。
盛京城内,万户安眠,景王府中,一对红烛映新人,芙蓉阁帐暖玉生烟,如此月色,却只有盛京城外的荒山野林间,一抹孤魂赏看。
......
次日一早,晨曦刚刚散去,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回风镇的方向,往盛京城来。
驾车的小厮是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常见的布衣短衫,衣角发梢沾着清晨的露水,想必是天一亮就起床赶路了。
好在前方不远就是盛京城了,这一路,还真是够惊心动魄的。不过这种树林,最适合伏击,万一遇到前几日那种情况就糟了,所以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年轻人赶着马车,心中暗暗想着。
不过常言说得好,人呐,就是经不起念叨,年轻人这边正默默地给自己鼓劲儿,一抬头,就看到前方道路的尽头处,站着一个人。
顶着乱蓬蓬一颗脑袋,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凌乱不堪,夹杂着斑斑血迹,看不出长相,只能勉强分辨出是个女子,不像是刺客,倒像是个落难的小娘子。
不过这也难说,万一有刺客就喜欢扮成这样呢?
年轻人一边想着,一边堪堪勒停马车,对身后的车厢道:“公子,前面有人。”
“这都要到盛京了,他们还不死心呢?”车厢里传来一个清冷好听的声音,“不过这也难怪,前面就是盛京,再不动手,可就没机会了。”
说着,一把玉骨折扇,缓缓挑起青布帘子,探出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眸子。只见他盯着前方那抹身影看了半瞬,微微皱起剑眉,说:“这刺客......有些许的潦草啊!”
“怎么办?”
丹枫问自家主子。
“能怎么办?!”冷易安抬手用扇子朝他脑袋轻敲了一下,怒其不争说:“打呗!你打不过我再上!这么简单还要我教你?!”
就在他们说话的期间,明溯已经抱着阿瞳朝马车走了过来。
“请问......”
“刷——”
明溯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一柄锋利的软剑已经横在了脖颈前,剑长三尺六寸,寒铁所制,可吹毛断发,是柄好剑,但是......这玩意他从哪儿掏出来的?!
“......你们是去盛京城的吗?”
明溯按住怀中要跳出来的阿瞳,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把剩下的话说完。
“不是刺客?”
丹枫略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在这人身上,他没有察觉到杀气。
“应该不是。”
明溯眼睛盯着自己与剑锋间的缝隙,将脖子移开了些距离。
丹枫看向身后的车厢,冷易安摆摆手,示意他收剑。
“那你拦车所为何事?”
见丹枫收剑回鞘,冷易安上下打量着明溯,出声问道。这女子身上遍布血迹,周身却没有伤痕,看起来一副遭难的模样,神情态度却又丝毫不显;而她怀中抱着的那只猫,通身黑色无一丝杂毛倒也罢了,诡异的是,这猫的瞳孔居然是紫色的!
世上有紫色眼睛的猫吗?有吗?没有吧?难不成是自己见识浅薄了?冷易安正想着,突然见那黑猫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顿时收回了思绪。
轻咳了一声,重复了一遍明溯刚刚说的话:“你的意思是,想要我载你一程?”
明溯点点头。
冷易安倒也不小气,既然这人对自己无害,载她一程,不过是顺手做件好事,完全符合他热心助人的良好形象,于是屁股往里面挪了挪,十分大度地让明溯上了车。
一路颠簸,等抵达盛京时,已是日头西垂。
进城需要路引,也不知道驾车的丹枫给城门处盘查的守卫看了什么,后者连车厢内坐了何人都没看,直接大手一挥,让马车进了城。
到了城内无人巷口,马车停下,明溯却不着急下车,一人一猫“含情脉脉”地盯着冷易安,眼神欲说还休,半天没说话。
冷易安被盯得发毛,“刷”地一下打开折扇,遮住半边脸道:“有话直说!”
“借我点钱!”
“什么?!”
“你忍心看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流落街头吗?”
“忍......”冷易安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明溯继续连珠炮似地说道:“你既然已经帮了我一次,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借我点钱,让我在这偌大的盛京城找个安身立命的所在,等我安定下来,一定亲自连本带利把钱送到府上。实在不行我把猫押给你?”
明溯举着阿瞳贴到冷易安脸前。
“喵呜——”
阿瞳不满地低吼了一声。
“我要你的猫作甚?!”
冷易安退后一些,与阿瞳拉开距离,不耐烦地说:“你要借多少?”
“一百两。”
“没有!”
“我把猫押给你?”
“拿上钱快滚!”
“好嘞!”
望着马车逃也似的飞奔而去,明溯收起脸上的笑意,转身看向另一条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