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老子没有拿手菜!”
“随便做做?!你可以不尊重老子,但是不能看不起老子做的菜!”
“掌柜的说了?掌柜的算个屁!他说的让他来做!”
“滚滚滚,别在这碍老子的眼!”
冬至刚跑进后厨没多久,就接连不断地传出暴躁吼声,中间还夹杂着锅碗瓢盆的摔打声。萧白映听得一脸尴尬,但酒客们对此倒是见怪不怪。
招财酒肆的厨子姓罗,人称老罗。
在盛京城的大小酒楼里,老罗也算是有些名声,不过都是恶名。
他手艺虽好,但那脾气秉性简直是讨厌他娘给讨厌开门——讨厌到家了。不管何时何地,做菜全凭自己心情,若是不想做,天王老子也劝不动。
之前倒是有酒楼冲着老罗的手艺,耐着性子供着他,只是做生意,大多讲究和气生财。
若是普通的平头百姓还好,掌柜的说两句好话,解释解释,也就过去了。可一些有权有势的官老爷们到了店里,老罗也是一样不给好脸色,这么一次两次,名声传开了,哪里还有酒楼饭馆愿意请他?
甚至因为这脾气,老罗还蹲过大牢。
有一说一,老罗虽然性子孤拐,但不是恶人。为什么蹲大牢,没有人知道。
不过老罗出来后,就瘸了条腿,性格也收敛了许多,没再见过他去哪家酒楼做事,天气好时,就在街头巷尾支了摊子,有时卖馄饨,有时卖汤面,卖什么也是全凭心情,再加上摆摊地点时间不定,一直没发展出什么老主顾,赚一点吃一点,日子过得并不好。
只是没成想,竟被这间酒肆招揽了来。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冬至灰溜溜地出来,见了明溯,瘪着嘴喊道:“掌柜的......”
“没事没事。”
明溯放弃逗阿瞳,直起身子,一边往后厨走,一边撸起袖子,说:“让我来会会他!”
“你丫的刚刚说我算个屁?!”
萧白映盯着明溯的身影进了后厨,还以为故事会出现什么反转,没成想随后就传来这么一句话,震惊之余,就听到老罗的声音继续传来:
“就是老子说的!你有能耐把老子辞了!要不是和你下了那个烂赌注,老子能在这里受你这丫头的气?!”
“愿赌服输!我求着你和我赌了?”
“行!你有能耐!你有能耐你就自己做!来,这锅!这铲子!都给你!来,你做!老子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这洋芋丝给炒熟了?!”
“行啊,那我就炒好了端出去,告诉客人是你做的。”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
然后是久久的沉默,随后响起的,是噼里啪啦的爆炒声。
作为围观群众的萧白映,不由得为接下来自己要吃的东西捏了把汗。
猫哥待在他怀里,突然“唔——”了一声,萧白映这才想起,尤仙仙曾经提到过,招财酒肆的掌柜养了只诡异的紫瞳黑猫。只是此刻环顾一周,并没有见到那猫的身影,便自然而然地问一旁的阿瞳:“听说,你家掌柜的养了只猫?”
阿瞳正在伸懒腰,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将近占了脸部三分之一面积的大眼睛似乎不知道礼貌为何物,看人都是直勾勾的,瞳孔内,有淡淡紫色流转其中。
萧白映心生诧异,刚想细问,就见阿瞳收回视线,从凳子上跳下来,走了。
“猫哥......”
萧白映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刚刚看到了吗?”
“唔——”
不光看到,我还闻出来了,她身上,也有魔界的味道。
猫哥回答他。
“那景王府......”
剩下的话,萧白映并没有问出来。此时已经过午,酒肆里陆陆续续有人来打酒,人多嘴杂,并不是问案的好时机,只是,如果景王府的库房失火案真的与招财酒肆有关,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
红色的荔枝肉酸甜可口,金黄的红烧乳鸽皮脆肉嫩,白绿相间的龙井虾仁清新爽滑,雪白的洋芋丝酸辣鲜香,一道道菜肴从后厨端出,只是光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冬至从二楼回来,兴高采烈地凑到被强制留下来帮忙、正蹲在一边刮鱼鳞的明溯身边,一字不差地转述他与冷沧澜的对话:“楼上的大人物问我,咱家的酒能不能送到府上?我说,这得问我们掌柜的。他说过几日就是冬日宴,如果可以,宴席上的酒水,就让我们来送。我说这个小的做不了主,得问我们掌柜的。就下来了。”
“你怎么看?”
明溯手下动作未停。
“这是好事情啊!”
冬至一拍大腿,分析道:“这位大人物要的肯定都是好酒,王府的冬日宴,规模一定不小,这单生意做下来,我们肯定能赚一笔。再者说了,咱们这个酒肆要想在盛京打响名声,就要有能拿得出手的生意,王府这单若是做成了,咱们酒肆的名声就算打响了,日后再怎么折腾,都能在盛京立得住脚,简直全是好处没有坏处啊!”
“分析得不错。”
明溯抬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
冬至缩了缩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人物还说了,这单生意,要您亲自去送。”
他年龄不大,但看人看事都比旁人多了个心眼。
虽然与明溯接触时间不长,但他就是觉得,掌柜的只是脾气好,可如果犯起轴来,九头牛也不一定能拉的回来,要么怎么能和老罗说得上话呢!
“这个没问题。”
明溯点点头。
“那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说。”
生意谈妥,冬至高兴极了,蹭地一下站起来就往门外跑,跨出门槛又转身回来,脑袋贴在门框边上,朝明溯道:“对了,大堂里那个样貌端正还抱着只猫的公子,已经走了。”
“知道了,你去吧。”
“好嘞!”
冬至一溜烟跑掉了。
黑着脸的老罗站在案板前,左手摁着一个白萝卜,右手拿着菜刀,面前一堆萝卜丝,看起来是在切菜,但其实从冬至进来,他手里的刀就没动过。
等冬至的脚步声“哒哒哒”地消失在门外,老罗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别去了,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知道。”
明溯抬起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发痒的下巴,说:“但有钱干嘛不赚。”
赵长安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是安静地待着,一言不发。
......
黑色的夜,融入黑色的影子。
昏黄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守夜的侍卫眯着眼睛,眼角余光却看到,薜荔墙上,似乎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短暂的清醒后,又摇摇头,笑自己眼花,错将摇晃的树影,看成夜行的幽灵,然后裹紧棉衣,继续昏昏欲睡。
有人熟睡,有人清醒。
王府书房内,如豆的烛光盈盈满室,冷沧澜独自站在窗下,暗灰色的身影似乎要与满室昏暗融为一体,线条明朗的脸部轮廓,在烛光里勾勒出完美的精致侧影。
“殿下。”
不知什么时候,房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像是凭空出现的,又或许是他本来就在那儿,但一直没出声,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房间内只有冷沧澜一个人。
“来了。”
冷沧澜淡淡应道。
好吧,他确实是后来出现的。
“九星阁玉衡,但凭殿下吩咐。”
“去落英山,查一个人。”
“谁?”
“明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