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鲜绿脆爽的青菜滑入烧热的油锅，灶台上方升起蒸腾的热气。

“这道菜出锅，就差不多了。”

老罗翻炒着锅中的菜肴道。

林茉丢下手中被她霍霍了大半的菜叶子，在一旁的温水里洗了手，兴致勃勃地道：“那我去温壶酒！咱们喝上一杯！”

“诶？今日是冬日宴，林姑娘你不回家吗？”

老罗有些纳闷，虽然林茉没有亲口确认过，但他对她的身份也算有所了解。

“每年冬日宴我爹回去的都很晚，我娘又要等着他，不准提前开席，然后我们姐弟三个每次都饿到半夜。”林茉跑到一旁的橱柜里拿要用的酒壶，说：“我姐没嫁人时，会带着我们去院墙下面烤地瓜，后来她嫁了人，我去落英宫学艺，就剩我弟一个饿着的了。”

“林将军......许是任务繁重。”

老罗对于林封玉这位辅国大将军，向来是敬佩的。

“知道知道，他任务繁重、心系百姓嘛，我娘每次都这么哄我们。”

林茉不以为意。

日光下沉，不知不觉，夜色悄然来临。

有风，渐渐兴起。

关上门窗，挑亮灯火，红木桌上摆满佳肴，红泥小火炉内炭火正旺，新酿的米酒入口醇香，三两好友围坐一起，如此尘世，是你想看到的罢。

......

明溯以赵长安的身体示人，不能饮酒、进食，看着另外三人大快朵颐，实在痛苦。

林茉看出他憋得难受，顶着红彤彤的小脸拍拍他的肩膀，豪气地说：“今天本姑娘心情好，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明溯见她眼底雾汽弥漫，就知道她已经喝醉了。

这丫头，喝米酒都能上头。

“如今的景王妃，也就是颜之雪，蠢得不行！竟然自己跑去和她姑妈说，要嫁给四殿下，真是笨的无可救药！”林茉已经忘了自己常被明溯讽刺的事了。

她和颜之雪幼时相识，都是盛京高门大户家的嫡女，彼此相识很正常。

林茉至今仍记得，当时的瑞宁长公主还未嫁人，二人在她宫中玩耍，独处时，颜之雪失手打碎一只花瓶后，立刻大哭起来，然后冲着惊慌失措的宫人说，都是这个姐姐打碎的，她想拦没有拦住。

“这个姐姐”指林茉。

连哭带指认一套流程下来，涕泪交加，浑然天成，成功骗过周围一众大人，林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大人们见她没什么反应，一致认为她是死不悔改，越发生气。

林茉的母亲凤照影，更是当场给了林茉一个爆栗子。

从此以后，林茉就被瑞宁长公主列入暂时拒绝来往黑名单。

这件事，也给林茉幼小的心灵埋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即使后来林茉去落英宫学艺，再次回京后二人都已经长大，对颜之雪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幼时那个演技炉火纯青的阶段。

“那时她才五岁啊！你说，撒谎这本事还能是天生就有的？”

林茉至今提起，仍是一脸不可置信。

“她可是颜相的嫡女，她想嫁的人，不能是她想嫁的人。”

这话说得绕口，但明溯明白林茉的意思，当今圣上多疑，站在颜相那个位置上，对哪个皇子的任何偏颇，都会让圣上心生芥蒂。

“四殿下文才武略，在几位殿下中都是拔尖的，可那有什么用？她以为她嫁给四殿下，会成为他的助力，可她那个猪脑子也不想想，当朝颜相和储君的热门人选联姻，让满朝文武怎么想？”

“她那个姑妈，颜贵妃，也是蠢，还真的去和圣上吹枕头风，圣上宠她，就答应了，可你现在看看，圣上都多久没理她了。”

林茉的姐姐林芙，嫁给了三皇子，也就是昱王冷漓渊，这些宫廷秘闻，都是她从姐姐那里听来的。

林茉喝醉了就开始胡言乱语，明溯和阿瞳习以为常，老罗却听得战战兢兢，这些话，哪一句说出去，都是杀头的罪过，这林二小姐怎么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这要是掌柜的和阿瞳不小心说出去了可怎么办？铁定要连累到林将军。

凭心而论，颜之雪并没有林茉口中那么蠢，至少在嫁给冷沧澜这件事上，是有着她自己的打算的。

以她的身份，注定不会嫁的太平凡，可满朝上下，数得上来的年轻才俊大多已经成家，几个没成家的，都是常年征战在外的将军，嫁过去就是守活寡，她可不愿意。

而在皇室中，适龄人选就那么几个，大皇子早年战死，二皇子、三皇子已经娶了正妃，五皇子、六皇子早夭，七皇子冷清沼从小不受待见，封地也是在幽都那个蛮荒之地，满打满算下来，只有一个冷沧澜，各方面条件都很符合。

为什么不说冷易安，因为他不喜朝政，否则颜之雪的目标就不会是冷沧澜了。

当时的冷沧澜，正陷在和赵氏一族的结党风波中，赵氏和颜相向来不和，如果在这个时候，自己主动去找圣上指婚，不仅可以打消圣上对冷沧澜的误会，还能有恩于冷沧澜，那婚后自然也会受到尊重。

这是颜之雪的想法，不能说有错，只能说是看得不够长远。

颜贵妃向来疼自己这个侄女，算得上有求必应，由她去进言，自然万无一失，可在这件事上，颜之雪和颜贵妃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干涉朝政，和结党。

这也是林茉一直吐槽颜之雪愚蠢的所在。

“她都忘了圣上是为何降罪赵氏一族的吗？”

这是林茉的原话。

谁知道呢，或许有的时候，我们总以为命运是把握在自己手里，即使是错了，也倔强地不肯认输，等撞几次墙，再跌几次，或许就会明白了吧。

不过人生在世，有些错误可以犯，有些不行。

颜之雪的所作所为，虽然打消了圣上对冷沧澜和赵氏结党的怀疑，却早早地将颜相与冷沧澜的关系暴露在阳光下。

即使圣上后来同意指婚，却也已经将冷沧澜从储君的位置上抹除了。

这些事颜之雪并不知道，但是何必管那么多呢，反正她已经嫁给了冷沧澜，求仁得仁，她应该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