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富叹息着道:“若我没猜错,这少年之所以停止攻击,就是因为她。”
许墨眼睛一亮,道:“你是说青青战胜了梦魇残魂?”
金三富道:“梦魇又岂是这么好对付的?想必她只是将其拖住而已。”
许墨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她?”
金三富道:“落魂钟里,自成一个世界,外面的人根本插不上手,又怎么帮到她。”
许墨急道:“你可以将我的生魂打入落魂钟里,就像你对青青所做的一样。”
金三富瞥了他一眼,低声道:“送一个人进去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许墨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需要安静一下。他一个人走到寺庙的角落里,摊开手掌,看了一眼掌心的传讯符,自言自语道:“或许他们会有办法。”
右手结印,掌心漂起了一道金光。
不夜城里,喧嚣没有过去,所有人都在等待禁区里的人出来。没错,正是禁区,自从了解到玲珑宝塔的危险之后,这个名字就变成了不夜城的一个约定成俗的禁忌,人们往往不直接称呼它,而是将其称为禁区。
很贴切的名字。
自从那天之后,不夜城里忽然出现了一座佛堂,由城里的一个叫紫竹和尚的和尚建立,紫竹和尚经营着一家客栈,佛堂就在客栈之中。
这是毫不起眼的事情,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但知道有这地方的人,都明白它的重要。
佛堂里点着长明灯,一盏长明灯代表着一条性命,此刻,长明灯已灭了一半。
酷热,连风都热的。
长明灯没有温度,热是空气的温度,所有地方一样,风吹在人身上,就像地狱中魔鬼的呼吸。
佛堂里很暗,长明灯虽然长明,但绝不是适合照明的光,三条身影坐在佛堂的桌旁,桌上摆放着酒,一壶又一壶的酒,佛堂里酒香四溢。
不可和尚端起酒杯,伸长两条腿,慵懒的盯着对面的聂妄心,聂妄心做着同样的动作,除了盯着。
他瞎了,瞎子看不见任何东西。
还有一人则是胡丁山,这个胡家的长老此刻可没有什么好脸色,至少在看向聂妄心时,那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聂妄心将酒杯放下,忽然笑了起来:“老夫有什么好看的?怎么都在看我?”
不可和尚同样放下酒杯,眯起眼笑道:“聂长老怎知我在看你呢?”
聂妄心笑道:“眼睛看不见,可不代表心里不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在看我。”
不可和尚笑着瞥了他一眼,低声道:“那你知道我看你的原因?”
聂妄心笑而不语,只是伸出小指,沾了一点酒,在桌上写了两个字不可和尚一看,立刻笑道:“你既然知道,那就说吧。”
聂妄心摇摇头道:“不成不成,还不是时候。”
胡丁山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什么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说时候的问题,要我说,和尚,我们俩立刻把这家伙绑起来,看他说不说!”
聂妄心大笑着伸手出,说道:“那就来吧,把我绑起来。”表情格外坦然,就像一个慷慨赴死的好汉。
胡丁山正要动手,就被不可和尚拦住,只听他说道:“不可不可,怎么能这样对付聂妄心呢?”转头对聂妄心说道:“我很奇怪,聂青青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自然是。”聂妄心笑道,“她老娘难产而死,我当了她十几年的爹爹,她自然是我的女儿。”
“那我就更奇怪了。”不可和尚笑道,“聂青青的长明灯越来越弱,你这个当爹爹的怎么就不紧张呢?”
“是啊,你怎么就不紧张?”胡丁山也一脸怒容的盯着聂妄心。
聂妄心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你们又怎知道我不紧张呢?”
胡丁山怒道:“你若紧张就赶紧说,你不是对玲珑宝塔附近了如指掌吗?”
聂妄心嘲弄道:“这本是你胡家的事情,应该问你胡大长老才对,怎么来问我了?”
“你!”胡丁山正要发作,就被不可和尚拦住,只听不可和尚说道:“好了,两位不要吵了,”接着对聂妄心道:“聂长老,我知道你胸有沟壑,但此事滋事太大,你无论如何都应该知会我们一声。”
聂妄心微微一笑,举起酒杯道:“和尚这话说的在情在理,不像某人,只知道喊打喊杀。”
胡丁山又要发作,再次被不可和尚拦住。
“好了,既然如此那就说吧。”不可和尚淡淡的道。
聂妄心放在酒杯,伴随着酒杯落在桌上的声音,他低声道:“不可。”
不可和尚惑道:“为何不可?”
聂妄心道:“你的传讯符响了吗?”
不可和尚道:“没有。”
聂妄心道:“这不就成了?”语声稍顿,继续的道:“只要传讯符没响,就不是时候。”
就在这时,不可和尚的掌心忽然亮了起来,那刺眼的光芒照亮了三人的脸。
不可和尚笑了起来,指着聂妄心说道:“看来你不得不说了。”
聂妄心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传讯符的力量波动,也笑了起来,说道:“没错,看来我不得不说了,”语声稍顿,又道:“先听听许墨那小子说什么。”
不可和尚点点头,右手结印,只听许墨的声音响起:“和尚,我遇到麻烦了。”
遇到麻烦的不仅仅是许墨,落魂钟的聂青青更是麻烦重重,首先她晕倒了。
聂青青是一个武者,武者很少有晕倒的时候,倘若他们晕倒,大多数时候都代表着死,聂青青不但晕倒了,而且还活着醒了过来。
当她醒过来时候,发现自己正伸出一座宫殿之中。
没错,正是一座宫殿,两侧是富丽堂皇发浮雕,拔根粗壮的柱子支撑着整座宫殿,天花板很高,板上用流彩的珐琅画有一些图案,远处的窗户也被染成了蓝色,光线从蓝色的窗户透进来,照亮了前方的红色地毯。
红与蓝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黑色。
红毯的尽头有一座金色王座,王座上坐着一人。不或许不能将其称之为人,至少聂青青认为,倘若用更加严谨的称呼来说,它应该是一只妖兽,牛头人身的妖兽,但它的端坐在王座上的威严动作,却让人不得不将其和人类扯上关系。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人,一名王者,但实际上,它只是一只梦魇,或许是从上古时代活下来的唯一一只梦魇。
聂青青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宫殿里响起:“你认为这就能吓到我吗?”
“不能吗?”梦魇的嘴皮没动,他的声音就像从小腹中发出的一样,嗡声嗡气,然后又带着一些沙哑的味道。
“当然不能。”聂青青回答,毫无顾忌的顺着红毯向前走去,既然有人帮她铺出了道路,那她只有顺着这条道路向前,断没有后退之意。
“我在哪里?”
“梦里。”
提问与回答都格外简单,依旧是那种含在咽喉的声音,沙哑的就像两片金属片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
聂青青忽然凝视起梦魇的眼睛,那并非一双牛眼,而是一双人眼,一双镶嵌在牛面上的人眼,眼珠呈现出诡异的黑色,黑的灼人,眸子反而明亮,仿佛其中存在着一只野兽,在咆哮,在嘶吼。
而梦魇本人却是安静的,无论是表现还是气质,都安静不可思议。
过了几秒钟,他忽然开口:“你不该来这里的,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聂青青看见他的眼睛在发光,一种诡异的红光,就像血色漫天时,透过的阳光,却比阳光多了几分诡异。
一瞬间,她有些失神,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快动!”
聂青青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就感觉脚下一阵震动,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站的地板已经裂开,变成了一片黑洞,漆黑无比,深邃无比。
梦魇皱了皱眉,低声道:“又是你?你认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一挥手,聂青青又觉得脚下震动,殷虹的地毯上出现一道裂痕,向她脚底蔓延而来。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耳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别愣着,快跑,向右边跑。”
此刻,聂青青已来不及识别真假,裂缝蔓延的速度没有给她任何考虑的时间,她就像疯了一样,运起身法向宫殿右侧跑去,前方是一片画有壁画的墙,匆忙之间,她根本看不清壁画的内容。
继续向前吗?已经到头了。她想。正准备转身,就听女声说道:“不要转向,向前,继续向前,穿过墙壁!”
穿过墙壁?
倘若发声者站在聂青青面前的话,她一定会质问其为何要穿过墙壁,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墙壁啊,什么人能够穿过?不会撞的头破血流。
声音的主人显然知道她的想法,继续说道:“假的,都是假的的,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除了那吞没你灵魂的裂缝,其他都是假的。”
聂青青忽然明白,这只是梦,梦里可没有所谓的宫殿,更没有画着壁画的墙壁,前方很可能是一片贪图。
裂缝在身后紧追不舍,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思考,她咬起银牙,闭上眼睛猛的向前冲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碰到了什么东西,但绝不是所谓的墙壁,而是一层膜,一层稍微能阻隔她向前的膜。
仅仅是稍微而已。
几乎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聂青青就穿过的这层膜,压抑的感觉忽然消失,鼻尖掠过了清新的空气。
没有花香,没有草香,只是单纯的空气而已,但在聂青青的心中,却比任何夹杂着花香与草香的味道都要令人兴奋。
我出来了!她想。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那座木屋门口,绿袍的女就站在她身前,依旧是一副将微笑含在皮肉之下的冰冷模样,就像一朵还未开放,便已凋零的花。
聂青青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忽然觉得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她昏了,又一次昏了。
作为武者,聂青青并不经常昏迷,但这一次,她却一连两次昏了过去,毫无预兆,甚至毫无理由。
当她醒来的时候,人躺在一张铺着软褥子的雕花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锦被,绿袍女人就坐床边,盯着她的眼睛。
聂青青忽然有些害怕,下意识拉了拉被子。
“你看着我干嘛。”她说。
这也是人之常情,任何一个人昏迷醒来,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身旁还坐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女人,都会害怕,乃至于下意识的保护自己,聂青青所做的事情理所当然。
绿袍女人微微一笑,就如冰雪初融一般:“我不能看你吗?我可救了你的名。”
聂青青忽然发现,当绿袍女人笑的时候,她的声音是如此动听,清脆的就像空谷里的黄莺。
可这好听的声音并没有带笑聂青青的疑虑,她低声说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人反问道:“你不记得了?”
聂青青摇摇头。
女人笑道:“我指引你从蓝色宫殿中逃出来,之后你昏倒了。”
聂青青想了起来,头脑里模糊的记忆告诉她,确实有这么一会儿事。她稍稍放松,低声说道:“谢谢。”
女人摇头道:“不用谢我,应该谢你自己。你相信了我,所以能跑出来,如果你不信,就算我提醒你,你也不会跑。”语声稍顿,继续道:“毕竟在那个地方,我也无法发挥实力。”
聂青青觉得她的声音里,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女人反问道:“你问的是蓝色宫殿吗?”
聂青青道:“如果只有一个宫殿的话。”
女人道:“没错,这里只有一座宫殿,就是蓝色宫殿。”语声稍顿,她接着说道:“那是属于梦魇的宫殿,是梦境编织而成的东西。”
聂青青有些迷糊了,虽然她觉得女人没必要骗她,但仍然忍不住问道:“可它说那是我的梦。”
女人盯着聂青青,一双猫眼似得眼睛在她的面颊上游走,直到盯的聂青青心中有些发毛,才低声说道:“那确实是你的梦。”
“我”
聂青青刚要说话,就被女人打断:“不用怀疑,那就是你的梦,蓝色宫殿是一座梦中的宫殿,踏进那个领域的所有人都会看打手那座宫殿,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