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长老,是柳长老!”
立刻有弟子认出了柳恒博的身影,在火种傲立着,消瘦的就像一支标枪,笔直的也像一只标枪。
他就这么笔直的站着,仿佛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折腰。
凌落风松了口气,透过火焰,他看见柳恒博完好无缺,只是想象中的屏障并没有出现。
“难道是其他手段?”他想。
不光是他,就连牛汉生也一脸疑惑,他已经做好了屏障再次出现的准备,甚至已经想好了破解的方法,但面前的一切却让之前的准备沦为无用功。
并没有想象中的屏障出现,一切就像是柳恒博自己经受住了火焰的考验一样。
事实上,柳恒博自己也感觉奇怪,刚才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体内充满了一种清凉的力量,就像是水,瞬间遍布全身。
身体表面那种灼热的感觉瞬间消散,代之以清爽、舒适。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却明白一定是紫竹和尚弄出来的东西,承受起来,也毫无心理压力。
当这种清凉之气游走全身,他的真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壮大了一圈,如果说之前还只有凝神中期的话,现在几乎达到了凝神后期的程度,忽然的突破让他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这才有刚才锐利尽现,锋芒毕露的一击。
牛汉生望着时刻在火海中谈笑风生的柳恒博,脸上不禁露出惊诧的神情。
“你是怎么办到的?”
柳恒博自不会将实话说出,只是微微一笑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子午丹火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没有克制的办法。”
这一番话说的模模糊糊,但却在牛汉生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先是那能反弹攻击的结界,接着是不惧红绫三千丈的凌落风,最后又是不惧子午丹火的柳恒博。
牛汉生甚至隐隐感觉道,青竹宗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或者说,他们早有准备。
早有在这场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
虽然他下意识的就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想法一旦滋生,就像野草一般在心底蔓延,直到他不得不相信的时候。
凌落风自不知道牛汉生心中所想,见他愣在原地,不禁调笑道:“牛长老,还要继续下去吗?”
这赤裸裸的挑衅几乎瞬间点燃了牛汉生的怒火,即便他出生道门,即便他养气的功夫极加,即便他已自认为道了喜怒不行于的境界,但若说任由一个自己之前从不放在眼里的小小宗门宗主调笑的话,他自认为还没有这个心胸。
便是花和尚已重伤,何仙姑已心生退意,牛汉生也绝不打算退后。
他笑了,笑容从嘴角出现,在眼角的位置消失,仅仅一瞬间,但所有人都看见他笑了。
但无论是凌落风还是柳恒博都收敛了笑容,他很清楚,牛汉生的笑绝非善意。
牛汉生是一个很少动杀意的武者,这并不难想象,以他赤霞宗长老的身份,也没有多少人,值得他动杀意。
但此时此刻,面对对面的柳恒博与凌落风,他却又一次动了杀意,赤裸裸的、毫不加掩饰的杀意。
这或许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痛恨?
已不仅仅是痛恨,更多的却是对于青竹宗的忌惮,牛寒风早已过了因为自我而动杀意的年纪,现在他在乎的只是宗门。
而青竹宗威胁的恰恰是宗门。
牛汉生的眼神变得凛冽起来,所有人都能感觉道他眼神的凛冽,虽然子午丹火依旧在燃烧,可周围的气温却一降再降,仿佛降到了冰点。
凌落风皱了皱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叫起来:“是阳极生阴,热极生寒。”
道家功法讲究一个平衡,阴与阳,刚与柔,甚至冷或热,讲究无时无刻的平衡。牛汉生的武魂是热到了极点的子午丹火,更进一步,就会来到阴阳并济的程度。
以前牛汉生动手不多,全力以赴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没有多少人认为他的实力能够达到这一步,但此刻缩减却颠覆了他们对于牛汉生的认知。
他并非不能达到阴阳平衡,而是平素里不屑于使用而已,今番面对想象中的强敌凌落风和柳恒博,他毫无犹豫了的调动了自己最强的力量。
他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做,或许只是一种感觉,或许是莫名的,不可对人言的压力。总之,他准备全力以赴了。
“接着吧,柳恒博!”
双手成环形,两掌之间出现了一团火焰,这火焰旋转起来,缓慢的,沉稳的。逐渐,火焰分成了一红一白两股,红色的火焰热的惊人,便是站的很远的青竹宗弟子,也能感觉到那惊人的热量白色火焰则恰恰相反,非但没有惊人的热量,反而冷得刺骨,千载不化的寒冰。
没有任何人能理解其中发生的变化,更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所有人都凝望着这团截然不同的火焰,看着它们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在牛汉生的两掌之间缓慢的运动。
不疾不徐,没有任何负担与压力,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阴影中,紫竹和尚皱起眉头,他可不是无知的小儿,自然知道这是功法到了一定境界,与武魂合一时,所引动了一种阴阳和谐的效果。
他虽非道门正统,但也很道门有些关系,心知这东西难以对付,不禁苦笑一声,暗道:“看来要用出一点功夫了。”
场中的柳恒博自然不知道紫竹和尚心中所想,但他却感受道了源自于牛汉生的强大压迫,这种压力比之前要大了许多倍,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若是之前提升了一些修为,恐怕此刻已经出丑了。
便是如此,也距离出丑不远。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空气中回荡着火苗燃烧的嘶嘶声。
柳恒博的身体里发出令人不安的咯咯声,不是颤抖,而是被强大的压力加注于身,慌神骨头碰撞挤压发出的声响。
谁也不知道他能在这种压力下坚持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一分钟?或者一眨眼?
或许就在下一刻,骨骼寸断的画面就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伴随着痛苦的哀嚎在这些人眼中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剧本好像已经写过了,一切都按照那个方向发展,只等最后的高潮,此刻便是凌落风有心相救,也出不了手,一是两人是正常比试,生死无怨,他若出手就坏了规矩第二,也是最重要的第一,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入手,根本就不知道若是贸然打破着平衡,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心如刀割,望向牛汉生的眼神恶毒道了极点。
柳恒博的身体忽然晃动了一下,整个人半跪在地上,所有人,包括凌落风都惊叫起来,只见柳恒博摆了摆手,倔强的说道:“放心,我没事,不要过来。”一连三句平常只需要张张嘴就能所处的句子,此刻却成为难以逾越的高山,他每说一句话,浑身上下就一阵刺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刺入他的皮肤,刺入骨头,深处骨髓。
毫无疑问,他的身体已经道了极限,即便颤巍巍的重新站起来,也不过是回光法照而已。
牛汉生一边控制着两种火焰,一边冷笑道:“柳恒博,凌落风,我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立誓不参与此事,我既往不咎。”
“牛鼻子你!”何仙姑立刻叫了起来,先不说她心灵的破绽,就算光花和尚重伤,已是难以弥补的顺势,牛汉生虽然地位高,但也不能说让他们灭去惩罚就让。
牛汉生摇头打断了何仙姑的话:“我自有分寸,不必再说。”牛汉生的想法很简单,现在我给你机会,给你一个不必死的希望,是人都会抓住希望。
但他显然低估了柳青芙在柳恒博心中的低位,只见他冷哼一声,颤抖抖的站着,一眼不眨的盯着牛汉生,一字一字的说:“若你真有本事,就杀了我,想要动我女儿,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拼尽全力向前走了一步,终因为压力过大,停止脚步。
牛汉生见他如此坚持,心中也有些佩服,但一想道宗门大计,便将那点佩服抛在九霄云外。
”你已经告诉我答案,真可惜,你本来有更好的选择的。”
柳恒博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爬过,绵延向下,一路汇集道了下巴的位置,汇集成一刻水珠,左右腰板,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一分钟,没有回应。
两分钟,同样没有回应。
三分钟,牛汉生的忽然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一切就道这里吧,子午阴阳火。”仿佛只是轻巧的向外一推,那强大的、毁灭的力量想柳恒博身体激射而来。
牛汉生早锁定了柳恒博的灵识,也不怕他逃走,只是一脸微笑的站在原地,等待着胜利果实的发布。
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子午阴阳火乃是子午丹火的进化版,子午丹火已经号称无物不烧,子午阴阳活更加厉害。
阴阳相合,专破内家真气,便是实力比牛汉生高一些,只要让他使出这一招,对手就吃不了兜着走,更不说面对实力比自己还底的柳恒博了。
他自信火焰还未接触道柳恒博的身体,他便会因强大的压力而解体。
这是无数次试验的记过,是不容置疑的结果,可是
火焰竟然消失了。
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就像他无声无息的出现,也无声无息的消失,甚至空气的温度都一如往昔,丝毫没有留下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一切风平浪静,诡异的风评冷静,以至于牛汉生竟瞪大了眼睛,嘴里不可思议的喃喃道:“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不会这样!”
他的喃喃自语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在这个以成败论英雄的世界里,无论你之前表现的多么优越,只要一次失败,所有的荣光就会消耗殆尽。
人们可不会关心失败者的疑惑与苦闷,他们在意的仅仅是成功者的喜悦而已。
就在刚才紫竹和尚的声音响起:“不要慌张,一切交给我。”
柳恒博莫名的就放松了下来。他的实力不高,但精神力却不低,应该算是武者融魂之前最高的精神力。所以他能表现的无比冷静。
牛汉生此刻在正大叫不可思议,要知道消失的可是子午阴火,是他的秘密武器。柳恒博竟能让其无声无息的消失,那是否以为着他的能力能克制天下间的火焰。
好吧,若是柳恒博听道这话,一定会笑出声来,什么叫控制火焰,若不是紫竹和尚相救,恐怕他早已变成了飞灰。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不认为紫竹和尚能听道自己的声音,然而事实上,紫竹和尚听道,他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应该说不敢问的事情不问吗?”
柳恒博苦笑着摇摇头,然后用一种堂堂正正的目光凝望着牛汉生,“牛长老,还有什么手段就拿出来吧,若是没有手段,还请离开,我青竹宗的地方下,容不下你这等大神。
牛汉生还没回话,他身旁的弟子早已安奈不住,大骂一声:“柳恒博,你何等身份,竟敢和我们长老这样说话,看刀!”话音刚落,人随着刀出,直指柳恒博心口。
但凡刀客,讲究的都是一个快准稳恨,这人一出手,柳恒博就知他深的刀法味道,但即便如此,柳恒博依旧冷冷的一笑,斥道:“长老比武,弟子也敢出手?真没规矩,牛长老,我就替你管管你的弟子吧!”
修为提升的柳恒博信心也直线提升,他看的出来,这刀客虽然厉害,却也不是他的对手。
长剑出鞘,也不去挡他钢刀,只是一剑刺向他胸口,却后发先至。
刀客没想到柳恒博有这能力,当下愣在原地,动也不动,柳恒博冷冷的一笑,斥道:“留你一命!”长剑转,变刺为扫,剑脊扫中了刀客的胸口。
刀客喷出一口鲜血,立刻倒飞出去。
柳恒博这一手虽然手下留情,但也有小惩大诫的意思在面前,用剑脊只因不想杀人,但真气贯通之下,就算剑脊也几乎有金鞭的威力,这一下下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刀客少说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牛汉生看也不看那刀客一眼,只是冷冷的凝望着柳恒博,嘴唇颤动,仿佛有话要说,但道最后,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冷冷的对自己这边的人下令道:“我们走!”
一声令下,人流如潮水一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