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生道:“师兄且听我说,”语声稍顿,继续道:“虽然下毒之人已经死了,但我们却从他营帐里搜出了七星海棠,原来他用同样的方法培育了两株七星海棠,其中一株给叶大帅用了,剩下还有一株,打算用来防身。”
顾老爹眼睛一亮,道:“有了这一株七星海棠,我们就能逆推得出是哪七种毒虫的鲜血”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让我来干什么?这事情你自己就能做到。”
“我”李翰生张了张嘴,终于叹道:“我做不到。”脸上露出颓然之色。
顾老爹冷笑道:“李翰生,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样,但最好不在再在我面前玩,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给你的半本玄英秘录里清楚记载了逆推之法,你依样画葫芦便可。”
李翰生咬了咬牙,叹道:“师兄,事到如今我也不满你了,那半本医书,不在我这里。”话一说完,李翰生竟羞愧的低下头。
“什么?”顾老爹抓住他的手,瞪着他怒道:“李翰生,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翰生叹息道:“师兄还记得当年陷害你的那个御医吗?”
“当然,”顾老爹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嘴脸。”
“他是苍王的人”李翰生柔声道,“是苍王推荐道大内的御医。”
“这和苍王有什么关系?”顾老爹疑惑道。
苍澜国国王之下,便是这个苍王,是现任国王的皇叔,当年为创立苍澜国立下汗马功劳。
李翰生看了顾老爹一眼,低声道:“当年我初出茅庐,曾经投道苍王手下,帮他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后来他不知从何处得知老师的玄英秘录,就设下了陷进,让师兄身陷囹圄,之后又以之前的事情威胁我,帮他骗的你手中的医书,玄英秘录到手后,我看都没看一眼,就被苍王府的人拿去了。”
顾老爹半天没有说话,惊在了原地,他双眼茫然的望着前方。
许久,他终于开口道:“师弟,糊涂啊!”
李翰生道:“苍王说了,若不交出秘录,师兄只有死路一条,我不得已,才答应他。”
顾老爹摇摇头,说道:“你可知师傅将医书交给我时说了什么?”不等李翰生回应,他自顾自的说:“师傅当时说医术乃悬壶济世之发,但其中也有不少旁门毒术,用则正则正,用则邪则邪,这玄英秘录乃是我呕心沥血之作,切不可录入阴邪之人手中。”
顾老爹声音都有些梗塞:“师弟,就算你骗了我的医术自己看去,我也不会怪你,但你拿去交换我的命,让医术落入阴邪之人手中,我”
“哎!”
顾老爹叹了口气,继续道:“七星海棠的栽培之法老师的玄英秘录里有记载,叶大帅中毒,想必和苍王有关。”
李翰生道:“没错,苍王素有谋逆之心,叶大师乃当今圣上的生死之交,又手握重兵,苍王想要除掉他,一点也不奇怪。”
李翰生忽然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师兄,我知道自己已没有站在这里说话的立场,但叶大帅的生死关系到苍澜国的命运,还请你出手相助。”
他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顾老爹死死盯着李翰生,没有说话,一句也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叹息一声,亲自将李翰生扶起。
“师弟,我明白的意思,我会尽力的。”
李翰生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月,初升,星光黯淡。
本以为今夜会是个晴天,没想到乌云密布。或许唯一的好消息是没有下雨,每当下雨的时候,许墨都不会有足够的好心情。
此刻,他心情还算平静的凝望着正在摆弄的着一株七星海棠的顾老爹,顾老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仿佛遇到了什么心爱的玩具似得。
对他来说,这天下间最厉害的毒,就是最好的玩具。
老顽童一般的顾老爹。
许墨手托着下巴,思考起面前的事情,如果说苍王的力量真的升入军中,那一定已经知道顾老爹的存在,会达目的,他不会善罢甘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换句话说,现在他和顾老爹都身在危险之中,这安静的夜晚,便如危险的前奏在耳畔奏响。
苍王,最好不要来惹我。许墨笑了笑。
王族争斗,他是没心情,参与,但倘若有人想把他拉近漩涡之中,那就另当别论了。
“呵呵。”思忖到此,许墨不禁笑出声来。
顾老爹诧异的道:“怎么了?”
许墨道:“没事。”
顾老爹道:“没事笑什么?”
许墨道:“没事就不能笑吗?”
“当然不能。”顾老爹回答的理直气壮。
许墨摇摇头,不可置否。他心知和顾老爹讨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他总有一万种说辞来说服你。
好吧,许墨承认自己是个很容易被说服的人,事实就是如此。
顾老爹忽然放下手中工作,走到他身边,说道:“你觉得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他问的自然是李翰生说的话,对此许墨早有决断。
“是真的。”他说,“我能感觉的出来。”
“感觉?”顾老爹笑了,“当年我也很依靠感觉,可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错的。”
许墨摇头道:“对了一半,错了一半,你的师弟并不是有意陷害你,但他却是整个事件的帮凶。”
顾老爹沉默下来,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我应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许墨道。
“我应该原谅了他吗?”
“你认为呢?”许墨耸了耸肩,“人与人之间本没有什么原谅与不原谅的,若是真心相交的朋友,根本就不必说原谅若是陌生人,甚至是敌人,那谈原谅有什么用?只需要记得,利益交换而已。”
“利益交换?”顾老爹口中念叨着这个词,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抹微笑,“有些意思。”
许墨笑了,摇摇头道:“仅仅是有些意思吗?”
顾老爹道:“还要我怎么说。”
许墨道:“关键不是你怎么说,而是你怎么去做,怎么去完成这件事情。”
“用什么态度,用什么方式?”顾老爹喃喃自语,“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是否应该介入道王权的争夺之中,但是若不救叶胜天,整个苍澜国的北地恐怕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许墨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妨放开心胸,换一个角度看问题。”
“什么意思?”
“不妨将自己当成一个单纯的医生,如果你只是一个医生,你会怎么办。”
“医生当然是要救人”
顾老爹的声音戛然而止,望向许墨的目光里带着微笑的影子。
“我明白了。”他说。
“明白就好,”许墨说,“既然你只是医生,那就只管救人好了。”
顾老爹沉吟着,道:“本以为你是个累赘,没想到还有些帮助。”
许墨的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接着错愕消散,代之以微笑。
“你说的没错,我是个累赘,但不等于累赘不能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顾老爹不可置否的摇摇头,看着许墨说道:“好了,不早了,先休息吧。”
许墨似笑非笑的指着桌前放置的七星海棠,说道:“你不继续吗?”
顾老爹耸了耸肩:“今天的工作都完成了,剩下的是明天的事情,就算我想做也做不动。”
是夜,一片平静。
许墨被这一片平静所惊醒,帐篷只有顾老爹轻微的鼾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就连冬夜平常的风,仿佛也失去了踪迹。
许墨躺在床上,心中百转千回。
他并没有想此刻的事情,而是想到了之前的事,东南域的事,想到了自己最后和司空血等人的决斗。
输了,毫无意外的输了,接着就是那令人惊骇的龙影,不知道为何,许墨觉得那看似冷酷的影子,给了他巨大的帮助。
对了,还有聂青青。
许墨心中黯然,他脑海里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和聂青青被卷入漩涡,自己还活着,但聂青青呢?
他心中一阵心痛,仿佛在滴着血。
深吸一口气,将情绪锁起来,扔在角落里,许墨渐渐平静下来。
此事帐篷外也有了些生息,不时有脚步声传来,那是一种整齐的脚步,是经过紧密训练的脚步,是属于巡逻的军人的脚步,足以给人带来安全感。
但听在许墨耳朵里,却丝毫没有所谓的安全感,他想到了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叶胜天,身为云营的大帅,难道他周围没有人保护吗?即便睡觉也会有转职的亲兵宿卫,可他依旧中毒了,中毒不浅,甚至可能因此丢失性命。
且不论到底是否是苍王下的手,能在军营中对主官下毒成功,背后的人一定势力滔天。
“我想这些干什么?”许墨笑了笑,这本是与他无关的事情,想来也没用,如果真要有人对他们不利的话,许墨不介意给那个人一个惊喜。
他摇了摇头,像是对自己异想天开的否定,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异样的响动,是一种明显与军人不同的脚步声,很轻很柔,便是以许墨的耳力,若不仔细听,也绝不可能听道。
刺客!
许墨第一时间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连忙装作不知,躺在被子里,实则耳朵依旧在尽力的倾听。
他听道几声利器划开皮肉的声音,应该是短剑划破咽喉,刺客的动作一定很小心,而且十分干净利落,这才能保证被杀的士兵不发出警示的声音。
许墨听道了轻微的拖动声,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黑衣此刻将刚刚被杀的士兵拖入阴影中。
接着是一阵簌簌的声响,同样尾部可查,一定是刺客在换衣服,他将士兵的轻甲褪下,自己穿上。
“倒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许墨心想,依旧不动神色。
本来他可以救下那个士兵,但他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去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生命,在位置的世界里,只有保住自己的声音才是最重要的。
他选择冷眼旁观,静静的听着一个死去时,那几乎被掩盖的呻吟,他仿佛看到了一条灵魂腾空而起但这一切都不是他应该关系心,他关心只有顾老爹,和他自己。
帐帘被拉开,微弱的星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这一点点光线的变化远不足以唤醒沉睡中的人,顾老爹依旧睡的很熟,看样子他是真累了,一个人只有在身心俱疲时,才会展示忘记惶恐。
许墨开启入微能力“看到”一个身着轻甲的士兵缓缓靠近顾老爹,手中握着一把墨色短剑。
对于这种短剑他并不陌生,当年莲花就喜欢用墨色的短剑,所有的杀手都喜欢用墨色的武器,理由很简单,墨色是不会反光的,更不会惊醒睡梦中的目标。
刺客蹑手蹑脚的走到顾老爹身边,墨色短剑高高举起,这种高度,只需要配合本身的真气,认准要害,重重的插下来,就足以致人于死地,但许墨显然不会让刺客阴谋得逞。
他如同猎豹一般弹起,双手交叠而上,直取刺客的面门这刺客也非泛泛之辈,瞬间反映过来,举起短剑就向许墨掷来,用的竟是一种高明的暗器手法。
许墨目光一凛,心想:“比暗器手法,我会输给你吗?”学自青竹宗师姐的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可是东南域甚至整个天下最顶级的暗器手法,不光包括了抛掷暗器,还有接暗器。
短剑簌的一声向他飞来,他不躲不闪,深处两根指头,稳稳的将其夹在两指之间。
刺客见状,眼中爆发出两道金芒,转身就走。
许墨看了一眼尚在睡梦中的顾老爹,立刻追逐而去。
这刺客的武技尚不知晓,但身法却是一等一的,便是许墨已将蛇形瞬步催动到了极致,也不能追上。
但许墨却不惊慌,他已看出对方是一种秘法暂时爆发了力量,维持一时尚可,但若说坚持许久,绝不可能。
许墨正是看清这一点,所以也不着急追上,只是在身后紧紧跟随着刺客。
两人来到了云营边上了一处小树林,刺客忽然停下,转身冷冷的道:“阁下是谁?为何要紧追不舍。”
竟是一个女声,有些清冷,但却是一个标致的女神。
许墨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喘息声,看来刚才的一番追逐对她消耗不少。许墨知道她是在尽力调息,但却不准备出手,只是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目光望着面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