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面貌,只一个字形容丑!。
汉子上台,倒压下了一片鼓噪的声音。
但凡人丑,又能获得潇洒,必有过人之处。
许墨未将视线集中在这汉子的面貌上,而是集中在他身后背着的一对黝黑板斧之上。
这对板斧足有半人高,至少百斤上下,便是被汉子的庞大身躯半掩着,也能感受到那锋利的斧口的森冷,可以想象,这样的板斧拿在手中,委实威武。
用如此威武的武器,加上铁牛一般的身材,直接让许墨忽视了他只有补身大圆满的修为。
赫连墨凑到许墨耳畔,小声道:“我看这人能过,能用这种武器的,都有不凡之处。”
赫连墨虽然不及许墨有入微能力,但胜在打架经验丰富,对手实力多少,几乎一眼便知。
只听那台上的汉子朗声说道:“俺大黑牛最讨厌玩一些弯弯扭扭的,我说姑娘,这石头恐怕不够俺大黑牛一劈啊,要是劈坏了,可别让我大黑牛赔。”
柳青芙眯虚着眼睛,笑着说道:“不碍的,你尽管劈去,绝不会让你赔的。”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做出请的手势。
大黑牛也不相让,上前一步,走到试金石之前,刚才还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变得肃穆异常。
只见他缓缓从身后拔出板斧,黝黑斧面反射出寒光,射进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中一股惊人的气势,从大黑牛身上生出。
此人不凡!
所有人都看出此人不凡!
刚才嘲笑他相貌的人,一一个都屏息凝神,静静的看着他,盯着他,没有任何分神,没有任何错乱。
“力劈华山!”
突然间,他大喝一声,将双斧举过头顶。
武魂大力牛魔王虚影浮现,本就魁梧的大黑牛忽然胀大了一圈,头顶冒出两支锋利的犄角,那对原本威武的板斧在他手中就像玩具一样。
“九重契合度!竟是九重契合度!”
有人惊叫了起来。
契合度是兽武魂的一种特别熟悉,契合度越高,所能武魂所能发挥的威力也就越大,如果趋势武魂时,改变了自身形态,带上了一些武魂的铁色,毫无疑问就是九重契合度了。
拥有九重契合度的武者,即便只是补身大圆满的武者,也能轻易战胜普通的化元期。
不可思议!
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不可思议,即便高傲的白玉京和连公子,也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大黑牛。
没人在意他那一斧是怎么劈下的,也没人在意他究竟在试金石上留下了多深的痕迹。
他们在意的仅仅是武魂,那疯狂的武魂!
武魂虚影消失,大黑牛粗喘着气,脸上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俺通过了吗,姑娘?”
柳青芙回过神来,突然觉得面前的大黑牛,仿佛也并不十分丑陋,反而有些可爱。
或许是因为笑容吧,有些笑容天生就会赢得人的好感。
瞧着试金石上,深约一尺的缺口,她微微颔首,蛾眉轻挑,笑着说道:“当然,恭喜你闯进了下一关了。”
嘶
森冷如刀,森冷如刀的抽气声,自人们口中发出,凿进了人们的耳朵里。
这声音冷的像冰,却比冰更加锋利锋利的如刀,又比刀冷。
人皆有自信,便是贩夫走卒之人,也会在某一方面沾沾自喜。
武者的自信,源自于武技,场中大多数武者都自信自己的武技,但大黑牛的表现,却颠覆了他们的认识。
有人能在试金石上留下一尺的斧痕?还只是一个补身大圆满的武者?
在此之前,谁都不愿意相信,但亲眼所见之事,却又让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即便是再自信的人,此刻也会对自己的武技产生动摇。
当然,也有一些心存侥幸者,信心爆棚。
他可以,我为何不行?
很快,第二个测试者走上擂台,一个红发红须的大汉,使掌,掌法不错。
但只是不错而已,距离在试金石上留下痕迹,还差了很多。
很快,他怏怏的走下擂台。
这世界上自信的人很多,所以自不量力的人也很多,一连几个人上台,都未在试金石上留下多深的印记,那黝黑的石头就像一座巨大的障碍,阻挡了他们的梦想。
台下的武者沉默了,如果说大黑牛给予了他们信心,那接下的几人,则是彻底摧残了他们的信心。
信心动摇,无人刚上,场面骤时冷清下来。
柳青芙紫电一般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所有接触到这目光的武者,都情不自禁的低下头。
她叹了口气,懒洋洋的道:“还有谁继续挑战?”
一个人走了出来。
年轻人,皮肤干瘦,干瘦的就像老头,却长着一张年轻的脸,眉毛很浓,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缝,高挺的鼻子让脸颊更显得消瘦。
怎么样形容这样的脸?大概是矛盾吧,明明应该充满了鲜活与生动,却表现的死气沉沉。
他是谁?
所有人都疑惑。
在第一轮轻功测试中,他是最后几个上场的人,所以见过他的不多,认识他的,就更少了。
他走的很慢,但无停顿,一步一步的,稳重而有力,脊背挺的笔直,代表着倔强,而倔强似乎是他的本性。
这是一个冷淡的人,极冷,甚至比林平还要冷。许墨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若是让他和林平站在一起,不知回发生什么情况。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像是心有所感,林平问道。
“没什么,”许墨回答,笑意依旧料峭在嘴角。
场中,男子走到柳青芙面前,视那倾国倾城的面庞如无物,冷冷的道:“我来试试。”
普通人说话,都有语调的变化,他却没有。
这是一个极冷的人,柳青芙想,抿嘴微笑,巧笑嫣然,却并不说话,仿佛只需要穿着这个裁剪合度的湖水绿衣衫,站子一边盈盈而笑便可。
这男子也不理会她,看也不看多看她一眼,视那笑容如无物,径直走到试金石前,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障碍。
他眼中除却这快黝黑的石头,别无他物。
此刻,试金石恢复原状,大黑牛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从表面上看,它黝黑、光滑,闪烁着黑光,如同绸缎一般。
就像想象中一样,这是最好的测试功力的材料,永远不用担心它会损坏。
这汉子也不言语,运起一掌,也不见武魂,也没有气势,平平的在试金石上一按
嘶
掌下渗出阵阵白烟,寒气逼人。
当他抬手时,试金石上已经出现了一道一寸深的掌印,不多一点,也不少一点,恰到好处。
正是这恰到好处的掌印,给人的震撼却比刚才大黑牛一尺深的斧痕更大,这样的控制力,这样的收放自如,便是许多内门弟子也不如。
“我通过了吗?”他说,语气一如既往。
柳青芙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这缝隙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当然,恭喜你,通过了测试。”
她甚至看也不看那掌印一眼,便宣布了这个消息。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所有人都认同了这冰冷男子的实力。
男子离开,一个人走,天地间的寒气仿佛更重,寂寞也就更浓,众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由他离开,没有人出声,甚至连鼓掌叫好的声音也没有。
有些人,天生就不需要别人为他鼓掌叫好。
直到那人走远,一切恢复原状。
赫连墨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我也能做到。”
一向不够言笑的林平竟破天荒的调侃了一句:“你可以?”
赫连墨面色一红,支支吾吾道:“大概吧,我一定可以。”
这两句相互矛盾的话,说明了他的底气不足。想要在试金石上留下印记不难,想要云淡风轻的留下印迹也不难,但若要控制到一寸的痕迹,还要云淡风轻,却是难上加难。
赫连墨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但也没有信心爆棚,若他真能做到,一定会理直气壮的说:“这没什么,小意思。”
现在他犹豫了,那便代表他做不到。
许墨和林平都知道这一点,但不约而同的没有点破,只是一脸淡笑的盯着赫连墨,直将他盯的头皮发麻。
“好吧,我承认我做不到。”他摊开两手,说道。
不知为何,在许墨和林平面前,他总会成为那个被欺负的老实人。
又有一人走上擂台,老熟人,白玉京,依旧一袭白衫,一尘不染,风度翩翩。
“柳姑娘,我来了。”他说,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赫连墨撇了撇嘴,看了一眼淡笑中的许墨,口中嘟囔道:“看来你的情敌可不少。”
许墨哑然失笑,他从不将白玉京当成情敌,第一,他并不爱柳青芙,爱她的是这具身体的前一任主人第二,柳青芙不喜欢白玉京,从此刻她眼神里流露出的淡淡的敌意,就能够看出。
但不知为何,白玉京的眼神让他极不舒服,恨不得在那俊秀的面庞上,狠狠的打上两拳。
可是
他忍住了。
“白公子,开始吧。”柳青芙说,语气淡漠的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事实上,她真希望自己和白玉京是一对陌生人,陌生人就不必虚伪的微笑,就可以肆意表现出自己的厌恶,而不用担心任何连锁后果。
但很可惜,他们不是陌生人,所以她只能微笑,笑的讥讽而冷酷。
白玉京自讨没趣,眼神里掠过一片黯然,但很快就调整心绪,来到试金石前。此刻,前一人留下的一寸深的掌印还未消失。
柳青芙见状,蛾眉一挑,冷冷的道:“再等等。”
白玉京摆了摆手,道:“不需。”话音未落,一掌按下,同样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之势,只是轻轻抬起,轻轻放下,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在残留的掌印上轻轻一抹,便将那掌印抹去。
“我通过了吗?”白玉京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双眼痴迷的盯着柳青芙。
抹去一个掌印,显然要比留下一个掌印更加困难,如同记忆,抹去总比得到困难。
柳青芙讨厌这痴迷的目光,但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看了一看,冷冷的道:“白玉京,通过了。”
这一次连恭喜两次都削减了,足以看出她对白玉京的不耐。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的,会表露,不喜欢的,也会表露。
白玉京失望的离开。
失望不是因为测试失败,而是因为又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失败,接着他又笑了起来。
失败就失败吧,反正已经习惯了。
一个又一个武者上台,有欣喜,有失望,也一些庆幸。
正午,太阳高挂,高挂在天顶的太阳,终于扫去了幽幽谷的森冷,就连春风也活了过来,拂动着人们的面颊。
柳青芙屹立于风中,面若挑花,俏生生的盯着许墨,她希望许墨赶紧上台,但许墨显然没有这样的打算。
赫连墨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们是不是上了?”
许墨笑着摇摇头,道:“不急。”如此两字,若让柳青芙听到,少不得要怒骂一声。
赫连墨下意识的瞥了柳青芙一眼,一咬牙,道:“你不上去,我可就上了。”说完,大步走上擂台。
赫连墨腰间挂着两支笔,两支判官笔,一看就是擅长刺穴功夫的武者,但凡擅长刺穴功夫的武者,功力大多不深。
为何?
若是功力身后,何须用刺穴这种麻烦的功夫。
没见过他的一些人,对他并不看好,报之以嘲笑。
赫连墨视这些嘲笑如无物,走上擂台,对柳青芙说道:“师姐,他不愿意上,我上来了。”
你上来有什么用,柳青芙狠狠剜了他一眼,语气不耐的道:“那就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后面还有许多人。”
赫连墨微微一愣,手挠着脑袋,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柳青芙。
是表情吗?
他已竭力营造出一种如梦春风的微笑。
那是语气?
他柔声细语,就像一名读书人。
那是长相?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如昔,相信也是面冠如玉的。赫连墨的不自信,只有在许墨面前才会出现。
当然,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