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砍伐(1 / 1)千里不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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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金大头来到相府,素日抠抠搜搜的他今日居然舍得花银子,打了两壶好酒留给几个护院兄弟。

刘蒙笑道:“大头你不对劲啊,咱俩一个床铺睡了几年,这是你头一回大方。”

金大头道:“往后见不到了,兄弟一场,都在酒里了。”

刘蒙放下酒壶道:“什么?你要离开相府?”

金大头点头道:“谋了个好出路。”

午后,遗风轩。

方仪等了一个上午也没等到金大头,倒是等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和一封辞别信,管家说金大头垫了所欠工期的毁约金,打包好行李便匆匆离去。

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金大头写的字是毫不为过的,金大头在信中说他诸事安好,但是他没说自己去了何处,二人是否能再相见。

方仪听瑛姑姑说,没人知晓金大头进相府前是做什么的,也没听他念起有什么心仪的女子,相府给的工钱不低,却也不见他平日里享过什么乐,只晓得他一年回一趟江州探望家中老者。

也在这一天,方仪送走了瑛姑姑和芍药二人,去往容州的马车早早的候在遗风轩门口,负责驾车的少年唇红齿白,名叫长生。

午后的街市熙熙攘攘,日光明媚的有些晃眼,马鞭高高扬起而轻轻落下,留够了临别前的不舍。

马车上瑛姑姑二人挥手,眼角微红道:“小姐,红莲,保重。”

“一路保重。”

胖丫头红莲偷偷抹着泪,几个抬手的空儿再睁眼已望不见马车的踪影。

一驾马车朝西驶去,又一驾马车朝东驶来,稳稳当当的停在遗风轩门口,车夫手忙脚乱的抛下脚凳,马车中伸出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帷幔。

“东家,到了。”

“好。”

马车上走下来的是个商人装束的年轻男子,身长玉立,朗目剑眉,眉心处生了颗浓淡正好的黑痣。他迈步向铺子走去,本是不经意的一瞥,偏让他脚下打了个迟钝,僵在原地。

女子立在几步开外的街边,挺直了脊背眺望着车马喧嚣的街市,见她身侧的丫鬟泪眼未干,想必是在此前送别了亲信或友人。清汤寡水的相貌挑不出半点出彩的地方,单用一根红木簪子挽住了长发,有别于京城姑娘拖沓的衣衫罗裙,她一身打扮利索不失秀丽。

要说有半点出挑,那就是这女子身上不可逼视的英气。

“崔掌柜来了,快楼上请。”

店里不开眼的伙计重山高声招呼了一句,崔寒衣猝然拉回了目光,自觉失礼的仓皇走开。

对于崔寒衣的伫目,方仪丝毫没有察觉,她的思绪跟着去往容城的马车走的很远。

昨日夜里。

彩绘的烛台前映亮了瑛姑姑稍显老态的面容,她眉目低垂,眼角的细纹里满是苍凉。

“我啊,作了半辈子的下人,十三岁那年叫我那该天杀的爹卖进勾栏院,我抵死不从逃了出来。无处落脚时进了方府当了丫鬟,那年相爷还在书院读书呢。”

“在相府的头两年,我和一个护院情投意合,他待我好,从没有人那样待我好。后来他回了乡下,说要筹钱来娶我,我信了,这一等就是许多年。”

也许他死在了路上,也许他另娶了妻子,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瑛姑姑都设想了无数遍。

半生的苦楚在她口中概括成了轻描淡写的一段话,不管多苦的茶,反复的冲泡多次也就去了味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仪也想过素日里慈眉善目与丫头们说笑的瑛姑姑会有怎样的往事,可亲耳听到的叙述大大超过了她的想象。

“都过了,姑姑你有我,有红莲芍药,深墙大院不适合活人住,咱们几个出去走走看看,换个活法多好。”

瑛姑姑莞尔笑道:“小姐的恩德,我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姑姑活的开心自在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别人都道小姐性子跋扈,咱们几个清楚小姐是个貌婉心娴待人真心实意的......”

“打住,我这人不经夸。”

遗风轩二楼。

饮了杯温凉茶水的崔寒衣迫不及待地续了第二杯,一口饮尽后放下了杯子,道:“乌鸦大哥此举有欠妥当。”

乌鸦合上翻阅的书籍,道:“你四哥开口求我帮忙,这忙怎能不帮?再说那姑娘不是池中俗物,保不齐哪天江湖上就多了一号人物。”

崔寒衣问道:“何以见得?”

乌鸦道:“等你见过她自然就明白了。”

崔寒衣失笑,道:“那好,四哥的事先不谈,说回诛杀令的事情,名捕和寺正奉命去地方搜集罪证,奉的是安王白景的命,背后有毕德文一党作盾,路途有安王府十余名近卫护送,乌鸦大哥插手此事也是不妥。”

乌鸦目沉如渊,手中的书籍翻开至记载圣兴开国的一篇论,说道:“小崔,这件事我做的妥当。圣兴开国时,虎符一分为四由皇帝和三位异姓王执掌,意在互相牵制稳固朝政。翼王养在北疆有六十万玄甲铁骑,皇帝手下现有二十万禁卫军,驻守西疆的军队分别是二十万轻舟营和十万禁卫军,而安王白景的轻舟营实力尚不可知。”

崔寒衣斟了第三杯茶水,一饮而后,目光灼灼道:“莫马两家数典忘祖,百年来蒙皇恩,其势如下坂走丸,在上蝇营狗苟,排害忠良,在下武断乡曲,贪赃枉法,梅州水患那年贪下朝廷赈灾拨款饿死了数以千计的梅州百姓,三年前瞒报洛州洛水县瘟疫险些活活困死一城的百姓......可莫马两家占去大半个朝堂,马家手握重兵,莫家垄断圣兴的盐铁命脉,单凭几张罪证壮不了百里皇帝的胆量。”

“说了这么些,你该口渴了。”乌鸦笑着为他添茶水,道:“小崔,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道理世人都听过,真正看破的能有几个。”

崔寒衣一口饮尽茶水,道:“未必不是大哥高估了安王白景。”

乌鸦笑道:“小崔,这世道坏也坏不到哪去了。”

皇宫,昭秦殿。

龙涎香的浓重仍是驱不散微弱而无孔不入的血腥气味,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龙眉紧锁,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白景偏居一侧,恣意洒脱,气势上却不落半分,道:“臣进京时曾遭一伙刺客埋伏,打斗中留下一个活口,那人一口咬死了幕后指使。”

皇帝问道:“是何人?”

“皇上您。”

白景的话音刚落,随即传来皇帝惊骇的声音:“岂有此理,是何贼人胆敢假借朕之名,行大逆不道之事。”

“自是。”白景相对于皇帝气定神闲的多,他堪堪道来:“安王府世代效忠皇室,皇上更是待臣不薄,是以臣并不相信那刺客所言,臣以为,有奸人图谋不轨。”

皇帝目似剑光,问道:“你可查出是谁?”

白景沉寂片刻,道出:“翼王。”

“反了啊,他是要反啊。”皇帝骤然发起怒来,气的面颊肌肉狠狠抽搐,他双拳握紧向龙椅的龙头重重砸去,连砸了十数下方停了下来。

“东君,是朕糊涂啊,朕糊涂啊。”

不去理会皇帝是何等痛心模样,白景半垂着双眸,缓缓转动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以作消遣。

半晌过后。

皇帝止了怒气,眼底晦暗不明,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桌案,道:“庭前植树,树大成荫,可留福后人;然而枝叶蔽煞,根系延伸,动摇夯石。”

到如今,已无从知晓是庭前植树,又或是树后建屋。

白景端起茶水润了口,道:“皇上已有决断,臣甘当利斧。”

皇帝道:“是朕糊涂啊,不过东君,砍伐莫家,非一朝一夕之事。”

待白景离去后,皇帝整个身子靠在龙椅上,紧闭双眸,思虑良久。

“袁樵。”

“皇上有何吩咐?”候在殿外的袁樵闻声走了进来。

“传朕口谕,命敬天府的人暗中盯紧安王府。”

袁樵瞳孔一缩,面不改色道:“奴才遵命。”

皇帝神色疲乏,揉了揉眉心,道:“袁樵,取一颗养心丹给朕。”

“皇上,最后一颗丹药被您昨个儿服下过了。国师说了,养心丹的固气益精血之效虽好,但不可多服用。”袁樵掐媚的笑了笑,说道:“国师还说了,皇上您应当稍加克制,养心务必要先清心。”

“放肆!”皇帝龙颜大怒,一掌拍向桌案,道:“朕龙体康健,何时轮到国师评头论足。”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袁樵忙宽慰道:“国师也是为了皇上的圣体安康着想,请皇上莫要怪罪。老奴这就差人去丹房,替皇上取来养心丹。”

“去吧,另外传话濯莲宫,朕去那儿用晚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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