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徐巧纤的话,洛云也有几分心动。
他见徐娘子面善,去一趟又何妨。
“带路吧。”
洛云说道。
徐巧纤大喜,在前面引路。
城寨的路坑坑洼洼且遍布积水,那水已经发黑发臭,夏季滋生蚊虫,冬季平添阴冷。
洛云观察到,这徐娘子腿上虽缠着绷带,但足底的草鞋却破破烂烂,淌过这黑水,想必足底的白色绷带已经染上一片黑。
她如污水中生长的仙灵,取出淤泥而不染之意,可惜人世之中只有万般苟且。
一代古武术传人为何沦落于此?洛云不由好奇,但不忍揭他人伤口。
徐娘子的家位于城寨之中都偏之又偏的地方。
两间茅草房,但房门早已不翼而飞,且拿一块帘布遮挡。勉强遮风,勉强避雨,但时节已经入冬,接下来只会愈发寒冷,这小小茅草屋,如何抵挡?
茅草屋旁还有一间木板夹筑的小棚,那只山羊便关在里面,同时还有灶台和一块搓衣板,想必洗衣做饭也是在那里进行。
“寒舍让您见笑了。”
徐巧纤低着头,但她的眼神里却看不到半点对自己住所的嫌弃。
“无妨。”
洛云笑着摇了摇头。
徐巧纤先将那一斗米放入茅草屋中,随后捧着一杯清茶走了出来。
她递过清茶,洛云稍稍瞅了一眼。
虽说是清茶,但孤零零地只漂着一根茶叶,也怪可怜的。
“公子你且喝杯茶,我去去就来。”
她端了一个盘子钻进了小棚中。
不一会,她挤了满满一盘羊奶回来。
怀里的念念想必饿极了,已经开始哭闹,洛云端过羊奶就地给她喂下。
“公子,我来帮你。”
徐巧纤帮忙抱着念念,洛云小心翼翼喂着羊奶。
念念大口大口吮着,很快一盘羊奶下肚,她也吃饱了。
就在这时,那秀才也就是徐巧纤的相公回来了。
他也不知去哪鬼混,喝得酩酊大醉。他看见自己的娘子与别的男人并肩而立,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顿时傻眼了。
他指着洛云,又指了指徐巧纤,最后指向念念,怒道:“好啊,好啊,平日不让我碰一下,原来是跟外面的男人有了野种了。”
他正要冲过来,洛云上前挡住他,说道:“事情并非如此……”
那秀才根本不听洛云解释,嘶吼道:“去死,我要你们都去死!”
“你喝醉了,冷静一点!”
那秀才看着徐巧纤怀里的婴儿,喊道:“把那个野种给我,我摔死她。”
这句话也彻底激怒了洛云,他收敛气力转手给秀才一巴掌。
“这一巴掌能不能让你清新点?”
然而看到这一幕,徐巧纤顾不上其他,急忙过来护住她的相公。
洛云从她怀中抱走念念,就在此时那秀才突然发疯般暴起,但目标却是自己的妻子。
啪啪两巴掌打在徐巧纤脸上,秀才还一边骂道:“该死的贱人!”
洛云看了眼秀才身上的线索,居然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也就是说身为武者大成境的徐巧纤心甘情愿给他打了两耳光,这真是……真是匪夷所思啊。
洛云抱着念念,冷冷地说道:“虽然今天闹得不欢而散,但依旧感谢你的羊奶,徐姑娘。”
徐巧纤强忍着眼眶内的泪水,低声啜泣道:“公子你先走吧,我……我会和相公说清楚的。”
洛云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头也不回离开了。
荒谬?并不荒谬,情字便是如此,至纯至真至愚,但弥足珍贵。
洛云心中也有一个结,他很少眺望未来,他把自己的时间约束在五年之内,五年之内必须救活念念,他甚至没想过自己会失败,他不敢想。
但是,如果一切顺利,真到某一天,他见到念念的母亲,那位惊艳万古的仙子,那会怎么样?
哪怕这副身体依旧,但里面的心和灵魂都换了一个人,归根到底只是两个陌生人。
他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念念呢?如果逼她在父亲和亲生母亲里面选一个,洛云于心不忍,与其那样不如自己自行离开。
这一切的一切都过于沉重了,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拯救念念,守护她万世无忧。
只要念念还活着,他就是念念的父亲,这份羁绊是斩不断的。
洛云重新正视前方的道路,如果道路崎岖那就踏平它,如果刀山火海那就填平它。
另一边,南瓦窑村寨某处大院中。
这里是北泽鲛族的中央据点,原本大院里生活的十来户人家全被赶走,偌大一个院子中央挖出一个深坑,里面注入清水,变成一个小池塘。
小池塘四周围着纱帘,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鲛牙此时半膝跪在纱帘前,振声道:“长公主大人,请您定夺!”
纱帘内传来游水声,随后纱帘上倒映着一个婀娜的身影。
“那人真是这么说的?”
她的声音轻柔妩媚,如流水洗涤心神。
“属下已经派人确认过了,那人确确实实为伏虎帮堂主,虽然是刚刚担任堂主之位,不过有小道消息称是黄棠亲自提拔的。”
鲛牙把打听到的情报如实汇报道。
“哼,黄棠……”
那女声冷哼道。
“明天带他亲自来见我,有些东西我要亲眼确认。同时你们也做好准备,如果出事了就直接回寒沼大泽,如果我死了,哥哥他大概会接纳你们。”
听闻此言的鲛牙脸色剧变,足有两米余高的大男人此时居然虎眸含泪。
“新王无德,属下不愿离去,愿一生追随公主,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周围的北泽鲛族战士一同呐喊。
纱帘内的人静默着,战士们的忠诚值得讴歌,但是她不能用族人们的性命进行一场豪赌,倘若她真如哥哥那般自私,也许自己也不会败北。
“我的战士们啊,我以长公主之名对你等下令,遵循我的命令。”
她做出了决定。
“公主!”
鲛牙等众战士一同下跪请命。
“我意已决。”
纱帘上的身影消失,此事尘埃落定。
鲛牙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说道:“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