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曦翻着日历，是快要到满月的日子了。

这些天天气出人意料地好，月光倾泻下来，水一般流淌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文曦和他一起下楼来。

文曦弄不清楚自己对四号教学楼的感情，似乎是喜欢的，但又感觉缺了点什么，尤其是四号教学楼与宿舍楼之间的这段距离，文曦常与他并肩走着，不厌其烦地跟他讲文曦老师超级级的故事，虽然，他每天都在认真倾听，不时还被文曦逗得笑起来，但文曦依旧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今晚文曦跟他讲的是老师卖电脑的故事，其实这是所有故事中文曦记得最全，亦觉得最有趣的一段，但文曦讲着讲着竟自个儿觉得索然寡味起来，而他似乎也没在听文曦讲，只自个儿想事情。

见他这般，文曦倒觉得看他比讲笑话更有趣，于是干脆停下脚步，站着看他。

他走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才意识到把身边的人丢了，随即又返还回来，返回来也不说什么，只默不作声地笑笑，低头看文曦。

看了好一会儿，见文曦并不生气，两人又默默走起来。

回到宿舍，文曦才发现要给他的书竟被自己原封不动抱回了宿舍。

前两天他曾提过要去再买一本英语阅读，文曦自己这里恰好有一本石春祯的，大家都说好用，但自己专业课太紧，没时间看，一直想着要给他，结果刚刚又把这事忘记。

文曦拿起手机给他发短信，折腾半天，竟写不出一个字。写好了又删，删了又写，折腾来折腾去只好坐在椅子上发呆。

不是文曦不会表达，只是文曦知道要说服他，很难。

很晚了，文曦才想出一个自认为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发了过去，他果然回到：“你留着自己用，现在时间还很宽裕，一天花十分钟做一篇，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它做完的。留着吧，我再去看。”

文曦极力推荐书的好，把所有可说的话都说了，结果他还是让文曦留着用。

末了，文曦只得激他：“你除了看哲学书籍外，还应了解一下当前国家经济状况的，受经济危机影响这么严重，你还要浪费资源？况且我留着不做，明年毕业收书时看到这么好的一本书竟被自己浪费，岂不心里难受？”

“国家目前受经济危机影响严重，正鼓励消费呢，我这是帮助拉动内需。”

文曦看着他这些谬论，想都没想劈头给他一句：“杯水车薪!”

洗完澡出来，见他没了反应，文曦便说：“我留着没用，你就像帮我忙一样，帮我把它做完，可好？我很感激的。”

“怎么还想这事？这么晚，快睡吧。”

“你不答应，我就不睡。”

过了好一会儿，他答应说：“那好，我答应你。快睡吧。”

“那明天晚上给你，白天我有课。”

“不急的。快睡要紧。”

“晚安。”

“晚安。”

次日刚好是周末，夏璇的辅导班终于上完了，但因政治大纲“邓三论”有变动，暑假文曦上的要重新补过，所以这周末该轮到文曦补课了。

傍晚时分，天气闷热得厉害，等文曦下课，竟下起瓢泼大雨。

文曦带了伞，回到宿舍依然被淋得落汤鸡似的。

雨直下到晚上还没见小，文曦想着要给他书，但又想这么大的雨，冒雨拿出不好，所以发短信说书明天再给他，不料不到一分钟时间里他就回复说：“正要发短信跟你说改天呢。今晚雨大，路不好走。”

文曦见他竟这般这呆言呆语的，不禁笑起来。

这时，夏璇走了进来，全被她看在眼里。

“咦，跟谁发短信呢？这么开心。”

周末那边不开门，文曦怕有时二号楼人多占不到座位，因系团总支办公室就在文曦她们公寓楼楼管室旁边，便问小干事们要了一把钥匙，今天恰好用上。

夏璇说着，已把头悄悄探了过来。

“没，跟一个呆子说话，无法交流。”

“我看看，帮你参考参考。”

见文曦不给，夏璇便认真地一字一顿说了起来：“现在已是十月下旬了，考研时间之紧，不用我多说。我们不应该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有的事现在不能，就应该理智放下。你平时这么冷静的一个人，我是从来不担心的，只怕你一时走错。”

文曦听着，不觉低了头……

“我看上了一个人。”

“噗，你还真喜欢上了人？”

夏璇一脸嫌弃地看着文曦，却并不放心上，仿佛文曦在玩儿童游戏似的。

“真的。”

“接着说。”

“从我见他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他……他……他的眼睛，似有什么难言的东西。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腼腆中有淡淡的忧伤，还有他安静的样子，似在沉思……整个人感觉挺冰冷，但是又仿佛很深情的那种……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总之，当我第一次转身，他就很熟悉……”

文曦见夏璇示意自己说下去，又动情道：“他的人，干净整齐，他的心，敏感细腻……他很喜欢思考东西呢，经常一个人静静走，连脚步声中也有一种思索的力量，可谓掷地有声，抑扬顿挫。”

“我知道是谁了，他眉宇间的确有一股英气。”夏璇接过文曦的话，略顿了顿，似在寻找一个恰当的词，思量了一会儿，才又冷静说到：“他不属于这个忙碌的世界，他像极了世界的过客，你跟他在一起……哎……你们俩都不适合过日子。”

“啊，我没打算跟他在一起……我……我想跟他做朋友，一生一世的那种，即使很远了，不再见面了，还可以问候。”

夏璇惊疑地看着文曦，文曦则显得异常平静，接着说道：“我想，有一天，他肯定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话，即便距离很远了，还可以说说话。”

“那你跟他走那么近干嘛？”

“我……”

文曦思量着，倏地滚下泪来。

“我控制不了自己。”

“宁文曦！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什么距离很远了！什么说说话，想得到挺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