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管家赶到时,安遥倒在车上,体温高得惊人。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几声呼喊。
“安遥!”
“你怎么了!”
“醒醒——”
是谁?
妈妈?
还是爸爸?
又或者,是沈知?
她听不见了。
醒来的时候,安遥望着天花板发呆。
身边空无一人,试着抬了下手,传来一阵刺痛。环顾四周,是她的房间,那几声呼唤,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安遥下了床,径自走向房门。腹中传来剧痛,让她没能走几步,便摔倒在地。
安遥索性不动了,侧躺着蜷缩起来,抱着自己。手上针口进了空气,肿起来了一个乌青的包,安遥按了一下。
很疼。
腹部传来的剧痛使她额头冒出了冷汗,不得不死咬着嘴唇防止自己叫出声。
“大小姐!”佣人的惊呼从门口传来。
安遥又一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女佣坐在床边,紧张地看着她。
“大小姐您醒啦。”女佣松了一口气。
安遥伸出手:“水。”
女佣连忙倒了杯水给她,安遥接过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看着一旁的女佣。
“你是新来的?”安遥眯了眯眼。
女佣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是的大小姐。”
“别紧张,”安遥揉着眉心,略显疲态,“多大了?”
女佣低下头,不敢看她,低声回答:“十六。”
安遥的手一下顿住了,有些震惊:“这么小,就出来工作,你没上学了吗?”
女佣的声音更小了,怯懦地看了她一眼:“家里还有个弟弟要上学,父母就让我辍学打工给弟弟挣学费。”
“回去上学吧,我给你出学费。”安遥叹了口气。
“使不得大小姐,我能留在这工作就已经是万幸了,我要是回去读书就没有人给弟弟挣学费了,父母知道我继续读书也会打死我的。”女佣连连摆手,眼中充满惶恐。
安遥皱眉,还想说什么,女佣却突然起身向她鞠了一躬:“如果我要是回去的话,父母会把我嫁给村里一个有钱的鳏夫,所以我才宁愿出来打工,谢谢大小姐的好意,只是我不能接受。”
“好。”安遥咽下想要说的话,点了点头。
“我去给您端午餐。”女佣匆匆离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安遥躺下,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她没有选择,只能按照父母规划的路走下去。
试图拯救他人,却救不了自己。
管家的声音忽然响起:“大小姐,林小姐来了。”
“师父!我来看你了。”林思薇总是充满朝气。
安遥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生病了,别传染给你。”
“没关系,”林思薇轻轻掀开她的被子,“我带了口罩。”
安遥坐了起来,接过林思薇递来的粥,一边喝一边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清蕊姐快回来了。”林思薇没被口罩包裹住的杏眼眨了眨。
“是吗,”安遥的动作顿了下,“挺好的,回来。”
林思薇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我们要不要去接机啊?清蕊姐这么久没见我们了,肯定特别想我们,一定要好好聚聚!”
安遥不忍心拒绝,只得点头:“好。”
思绪逐渐飘远,自己有好几年没见到华清蕊了。
上一次,还是在英国读书的时候。
那时候,在国内读书的华清蕊专程飞到英国来看她。
她们一起逛街,一起去游乐园,谈论着未来,谈论着理想。
也是因为她,她和谢曲安,有了第一次交集。
那是在校外,安遥要与她分别时,碰见了外出的谢曲安。
“你是?”谢曲安停下脚步,盯着两人思索了会,“华清蕊?”
“谢曲安?”华清蕊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谢曲安露出微笑。
华清蕊握紧牵着安遥的手,不着痕迹地将她往后拉了一下:“我来看朋友。”
谢曲安对着安遥打了个招呼:“你好啊,我是谢曲安,华清蕊以前的邻居。”
安遥礼貌地朝他点头示意:“你好,我是安遥,清蕊的朋友。”
她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貌似阳光开朗的男孩,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华清蕊说了声再见就匆匆拉着安遥离开。
等到已经不见谢曲安的踪影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以后尽量离她远点。”华清蕊严肃地看着安遥。
安遥不解:“怎么了?”
“他的家庭,是个问题家庭,他本人性格也比较扭曲。”华清蕊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即使并不清楚,安遥仍旧乖乖答应了:“好。”
看了眼表,时间已经不多了,华清蕊抱了抱安遥。
“安遥,我只希望你不要勉强,不要去做自己很讨厌的事情,不要成为自己不喜欢的人。”
“嗯。”
华清蕊松开她,挥了挥手:“下次再见。”
安遥擦了下眼泪,也挥了挥手:“好,下次再见。”
时至今日,华清蕊当时说的话,她一个也没有能做到。
“师父?”林思薇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安遥回过神:“嗯?”
“你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需要叫医生来吗?”说着,林思薇便要起身。
安遥止住她:“我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
“好吧,”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林思薇仍旧有些担心,“要不就我自己去接清蕊姐吧,你在家好好休息。”
“我跟你一起去。”安遥摸摸她的头。
林思薇有些兴奋:“好耶!”
安遥有些惶恐,当年和华清蕊分别后,不过多久与她的关系便陷入了冰点。
她的占有欲,让她对华清蕊交到的其他朋友产生嫉妒,而她的讨好型人格,让她对此做出的反应是——卑微地乞求华清蕊远离那些朋友,给她送各种礼物讨好她。
而华清蕊给她的,只有一则信息。
“安遥,我们是朋友,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也不是我的佣人。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把所有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们都在变化,都会有新的朋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你要慢慢地学会接受别离,或许总有一天,我会和你说再见,你的其他朋友也会与你变得陌生。你得学会接受,永远呆在过去是不可行的。
你要记住,你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