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旭二十五年,皇帝驾崩。
刚册封满一年的太子殿下登基为新皇,国号“平章”。
太子生母曲嫔尊为圣母皇太后,执掌西宫,太子嫡母尊为母后皇太后,执掌东宫。
太子妃按例册封为皇后,入住昭仁宫,因太子殿下无侧妃与侍妾,所以后宫之中只有皇后一人,后宫空虚关乎到皇家子嗣,因此在国事安稳后,朝中大臣纷纷上奏举办选秀。
本应是说顺理成章的事情,皇上却迟迟不肯点头,这事惹得朝堂议论纷纷,更有不少人都在谈论起当年皇上对皇后一见倾心,放言非卿不娶这件事,更是在迎娶皇后以后并未再纳一人,所以不少人猜测皇上是不愿其他女子入宫为妃,只想与皇后相伴一生。
不少女子赞叹皇上的痴情,也羡慕皇后的好命,可也有不少臣子斥责皇后娘娘身为国母不劝责皇帝陛下,实乃失职,愧当一国之母。
于是雪花般的奏折被送到了皇帝面前,更有甚者长跪在大殿之外不起,斥责皇后失职,未能规劝皇上,又言皇后膝下无子,皇宫空虚若不举办选秀充实后宫,国之根本将会被动摇。
现在正是七月初,最是炎热的时候,每日不到午后都会有一批大臣被抬着出来,就这样持续半月有余,直至惊动了东宫太后娘娘,皇帝才点了头举办选秀。
因此,凡是适龄未婚配的官家女子都要入宫选秀,不少女子都盼着入宫为家族争上一份荣光,也有不少人家为自己家还未出嫁的女儿匆匆订下婚约。
沈瑶穿着一袭青色的流纱裙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发间的蝴蝶流苏在耳边随着马车的移动轻轻晃动,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丫头掀开马车的竹帘把头探了进来。
“小姐,我们到宫门前了。”
沈瑶扶着小丫头的从马车上下来后,一道朱红色的宫门出现在她的眼前,旁边还停着七八辆挂了牌子的马车,显然是其他送官家女子进宫来的车。
沈瑶按照规矩报了自家门第领了牌子进入了宫门之中,一座宏伟的宫殿也随着沈瑶的脚步慢慢出现在她的眼前。
沈瑶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与自家小丫头站在宫殿二道门外静静候着,身边其他女子的议论声,她也丝毫不关心。
直到来了一位太监唤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便有沈要的,她的神情这才带了几分焦灼和不安,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沈瑶扶了扶发间的发钗,又理了理裙子够,随同其他的秀女进入了宫殿之中。
众秀女待行完参拜礼后,起身站成一排,低眉垂手的静等宝座之上的皇帝决定她们的去留。
皇帝匆匆扫视了一下,连殿内几个秀女的模样都未看清便烦躁地挥挥手,想让这批秀女下去时,一旁的皇后开了口。
“皇上,我瞧着中间那位粉色衣裳的妹妹和最右边蓝色衣裳的妹妹可人的紧,不知皇上觉得如何?”
皇帝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既然皇后喜欢那便留下吧。”
这语气里的几分宠溺也落在了秀女们的耳朵里,而皇帝说完这句话连沈瑶和另外一个女子的情况问都懒得问,直接示意太监簪花。
沈瑶和另外一个秀女被簪上了花后,都上前一步福身稳稳地行了一礼,齐齐说道:“臣女谢皇上与皇后娘娘恩典。”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旁的太监立马带着她们几个秀女下去。
从宫殿之中退出来后,沈瑶和刚才一起的秀女在太监和宫女的带领之下出了皇宫。
沈瑶站在自家马车前看着这宛如牢笼的深宫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样一座牢笼不知要囚多少好人家女儿才肯罢休啊,也不知在那宝座高座皇后是否也如她一样有过这种想法,不过想来也是不会的,跳下皆知当今皇帝对皇后情深意重。
沈瑶想着自己这宛如儿戏一般的中选,苦笑了两声便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府等候圣旨。
沈瑶靠在马车之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对着外面的小丫头说了句:“快到府里的时候喊我一下。”
“是,小姐。”
沈瑶抱在自己的膝盖闭上眼睛,她回想起自家父亲沈若山与自己说的话。
“瑶儿,为父知你从小就比其他女子聪慧,家里对你也因此期望甚大,不知有多少时候为父都希望你是个男子能去读书科举,可是…可是……不过如今皇上举办选秀,这对我们沈家来说可是天赐良机啊!你若能得皇上的青眼,从此我沈家说不上什么平步青云,至少你弟弟们未来仕途你也能出几分力。”
“你也知我们沈家虽说是百年世家,清贵门流,可自从你祖父逝后,沈家就没有一个再能撑起这门楣之人,为父更是无能,丢了三品尚书之位,可为父真的不想沈家在我手里没落啊!瑶儿,这次选秀为父希望你能去!就当为父求求你好不好!”
沈瑶深知父亲的无奈,沈家自开国以后延续至今,出过两位皇后,三位状元爷,一位宰相,百年前上京城里无不以嫁沈家郎,娶沈家女为豪,只不过这盛光却在这一百年被沈家那些不争气的子弟给消磨殆尽,如今她父亲更是因办事不力被贬斥成了户部侍郎了。
若这百年世家到沈瑶父亲沈若山手里轰然倒塌,只怕沈若山便无颜去见沈家列祖列宗,沈瑶想到此处颇感压力,如今家族的希望都在她一人之身,她若不奋力一博,只怕在这上京沈家在无一席之地了。
“小姐,快到府了。”
沈瑶缓缓睁开眼睛将思绪都收了回来,马车驾停之后,沈瑶扶着小丫鬟的手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书房之中,沈若山背着山急躁地走了走去,直到沈瑶的小丫鬟前来敲门,他这才冷静了几分。
沈瑶对着沈若山行了一礼之后,说道“不负父亲期望,女儿已成功入选”
“好!好!好!果然是为父的好女儿,这样的好消息,你也快去说与你母亲听听!”
沈若山激动的眼圈都红了几分,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他却没察觉到沈瑶神情里的几分落寞。
沈瑶缓缓行了一礼:“是,女儿告退了。”
在小丫鬟的掺扶下沈瑶朝着母亲的房中走去,沈瑶的母亲没有如沈若山一般激动和喜悦,她抱着沈瑶哭了好久,沈瑶知母亲是舍不得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安慰了她许久,这才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瑶过得与平日里并与区别,只是母亲柳氏每日都要与沈瑶说上好一会儿子话,除了一些舍不得她进宫的话就是嘱咐她进宫后应该注意的一些事情,并为她准备了许多进宫要带上的物件。
沈瑶低着头静静听着柳氏的教导,这几年沈家没落却偏偏又要做出个世家大族的模样,府中入不敷出,柳氏不知填了多少嫁妆进去才勉强维持沈家的运转。
沈瑶在心中心疼母亲,自她嫁入沈家以来一天舒心的日子没过过,以前是她那个高高在上的祖母压着母亲不知多少年,好不容易她祖母随着祖父走后,沈家却一落千丈,而她父亲更是抬了好几房娇滴滴的美妾进来,一个又一个孩子接着落地。
若不是她母亲柳氏前几年给父亲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出来,这主母位置早就坐不稳了。
曾经沈瑶冷眼瞧着自家父亲如此作的时候,心中巴不得沈家早日垮了,可是真快了一天她却又突然害怕起来,若沈家真倒了,往日那些仇敌们就会将他们吞个一干二净连骨头都不剩。
她的两个弟弟还那么小,刚是读书的年纪,还有她的母亲如此温柔善良却要跟着沈家一起覆灭,她舍不得,为了她的母亲和弟弟们,她也要撑起这腐朽的世家只为给他们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