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张三丰说这是倚天剑后,都吃了一惊,而殷梨亭却突然蹲下身子,仔细地打量着这柄传说中的宝剑。
只见倚天剑大概四尺来长,剑身上隐隐又一层青气缭绕,剑柄处用金丝镶着两个字——倚天。
然后就见他仰起头,希冀地看着自己的师父说:“师父,我们把它……藏起来吧。”
众人甚至能看到他喉头耸动了一下。
张三丰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殷梨亭的头顶,因为殷梨亭是蹲着的,所以更像是殷梨亭主动把头凑到师父手心里的。
“梨亭啊,为师知道你爱剑,但这倚天剑是峨眉的圣物,我们不能据为己有啊。”
“这,这,这倚天剑与我武当有缘啊!”殷梨亭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看,我小侄儿刚刚降世,倚天剑就飞来,说明这剑在峨眉那边过得并不好,所以才想投奔我武当来的。师父,我们就可怜可怜她,收下它吧!”
老道摇摇头:“傻孩子,竟说些傻气的话。”
年纪稍大一点的俞莲舟和俞岱岩张松溪几人都清楚自己的师父和峨眉的渊源,师父的卧房内至今还放着一对铜人,不忍让师父难做。
老二俞莲舟开口道:“行了老六,我们武当不稀罕什么倚天剑,修好自己的功夫才是正途。”
老三俞岱岩也接话道:“二哥说的对,老六啊,咱不稀罕她峨眉的东西,等改天三哥去西域给你找一把更好的剑。”
殷梨亭马上问:“改天是哪天?”
俞岱岩顿了一下说:“改天就是,额,改天吧。”
张翠山也拍了拍殷梨亭的肩膀说:“六弟,你要是不嫌弃,先拿五哥的剑去耍耍,五哥那剑可以削铁如泥啊。”
殷梨亭毕竟也才十八九岁,众师兄都拿他当孩子哄,他却认真了。
殷梨亭困惑的看着张翠山问:“咱们的剑不都是发的吗?怎么我的这把不能削铁如泥呢?”
而就在殷梨亭把注意力从倚天剑上转移开的时候,张松溪已经趁机把倚天剑拔了出来,交到张三丰手里。
老道看这这柄剑,不由得又陷入到回忆里去,当年那个淡黄衣衫的女子,就是拿着这柄剑,在峨眉山开创了现在的峨眉派,当时峨眉派开宗大典时,自己也受邀观礼,也看着那个随已青春不在,但年华更丰的女子,手持这柄倚天剑,败尽天下群雄,峨眉从此与少林武当并立。
如今再见此物,已是物是人非,甲子岁月匆匆而过,自己须发皆白,而那女子也早已成为冢中枯骨。
留下的,唯有短闪的回忆。
就在张三丰陷入回忆的时候,宋远桥已经抱着自己的儿子出了房门。
凌雪雁本来是不想让孩子出门的,怕受了风,着了寒气。但是拗不过丈夫,知道丈夫和自己的恩师与师弟们的感情,更胜似一家人,只好随他去了。
宋远桥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就打心眼里充满了欢喜。
这孩子没有寻常刚出生的婴儿那种全身褶皱,全身皮肤莹白如玉,一双大眼睛正忽闪忽闪地盯着宋远桥看,一双小手甚至从襁褓里伸了出来,十根手指又细又长。
不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更像是已经长了三四个月的婴儿一般。
难怪凌雪雁刚才生产的时候如此痛苦艰难。
宋远桥抱着孩子安慰了一下妻子后,便快步走出了房门,准备第一时间让师父看看他的徒孙。
他没有发现张三丰此刻正提着倚天剑在出神,兴奋地把孩子凑到师父面前说:“师父,这是您的徒孙,您快看看!”
张三丰猛的从回忆中醒来,带着三分迷茫之意,伸出双手准备接过宋远桥递送过来的襁褓,手里便一松,倚天剑顺势而落,准备再次凭借自己的锋利插入地面。
但是它的盘算没有得逞,有一只手把它牢牢的抓在手心里。
而与此同时,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样一副画面。
在张三丰和宋远桥之间,是一个大红色的婴儿襁褓,而有一支细长的婴儿手臂,正从襁褓里探了出来,婴儿手臂的尽头,是一只白嫩的小手,五根手指又细又长,超出正常婴儿手指近三分之一的长度,而这五根细长的手指之间,正攥着倚天剑剑首,严格的说,是剑首顶端用来绑剑穗的一小块凸起。
但就是这一个小小的手掌,却将倚天剑牢牢的抓在手里,而倚天剑就这样悬在空中,随着婴儿被宋远桥递给张三丰的动作而上下晃动。
张三丰和宋远桥此刻都没有发现婴儿手中握有长剑,而婴儿握住倚天剑的档口,正是老道接过孩子的瞬间,所以宋远桥并没有发现孩子重量的增加,但是老道一接过孩子,顿觉两臂一沉,险些没有抱稳,吓得他忙双手用力,这才牢牢的把自己的徒孙抱进怀里。
老道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笑着对自己的大弟子说:“嚯,这小家伙分量可真不小,真是辛苦雪雁了。”
说完这句话,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啊,自己双臂运劲,不说一个小小的婴儿,便是一头小牛犊也能抱起来了,怎的抱个孩子还差点摔了。
这时,宋远桥把孩子递给师父后,就向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不要紧,却看到自己儿子的小手里攥了一柄长剑,顿时吓得一激灵,正准备伸手把剑拿走,却听到师父夸他儿子的话,也是哭笑不得。
老道这时也看到孩子手里攥了一把剑,而且还是倚天剑,生怕剑器伤了孩子,又不敢用力挣脱,就示意宋远桥,让他把倚天剑拿走。
宋远桥会意,忙伸出手准备从儿子手里拿过倚天剑,但就在他的手指刚刚碰触到倚天剑剑柄的瞬间,倚天剑突然颤动起来。
“嗡!”
下一刻,殷梨亭发现已经手中的佩剑,也开始颤动起来。
除了殷梨亭,其他人今天没有佩剑,因为大嫂产子,兵器不祥,但是老六爱剑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大家也没有责怪他。
但是现在剑器在剑鞘里颤动,同时不断发出清鸣之音,似有了灵性,要逃离这牢笼一般。
殷梨亭眼见自己的佩剑越来越颤动得厉害,似乎要跳出自己的手掌一样,不由自主地按动了剑鞘上的机关,这机关本来可以直接弹出剑刃,方便拔剑,但是最多弹出一尺的剑刃。
但是今天,当他按动机关后,整个剑身“沧啷”一声飞了出来,绕着张三丰和宋远桥转了两圈,然后“镗”一声斜斜地戳在两人面前,剑首朝着两人。
看这还在微微晃动的佩剑,俞岱岩大声赞道:“老六,你这剑法出神入化了!”
其他几人也难以置信地看着殷梨亭,殷梨亭忙摆手道:“不是我!我没有!别看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还是小……”
俞岱岩的话音还未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看向张三丰手里抱着的婴儿。
此刻,婴儿手里还攥着倚天剑,倚天剑剑尖指地,轻微地晃动着。
张三丰看着怀里的徒孙,白嫩的小脸上一对圆溜溜的眼珠,也在盯着老道看,不哭不闹,不喊不笑。
老道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弟子说:“远桥啊,你生了个了不起的孩子啊!”
宋远桥苦笑一声:“师父啊,我……”
宋远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尖厉的呼啸声打断。
呼啸声是从头顶传来,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头顶不断有光斑闪烁,那是阳光照射在剑身上的反光,同时每一片光斑都伴随这道清厉的声音,那是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细看上去,足有几十柄剑袭来,宛若晴天见雨不可追,又如天降流星不复回。
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天上就下起一阵剑雨,每支剑都是斜插入地面,直至剑柄。
“快躲!”
宋远桥大吼一声,身形飞快地冲向房间,凌雪雁还在里面,至于自己的儿子,有师父在不用他担心。
只见他直接撞破窗户飞了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个姓刘的稳婆胸口插着一把剑,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而凌雪雁正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老婆子死前甚至都没有吭一声。
刚生完孩子,还是个超大号的婴儿,凌雪雁也是元气大伤,惨白着脸看着跳窗进来的丈夫问道:“夫君,发生什么事了?老刘婆怎么了?”
宋远桥来不及解释,一个纵身来到床边,拉住被褥一抖,直接把凌雪雁裹在里面,顺手就塞入床下,又几个纵身,便将屋内的一口木箱和一张方桌踢上床榻,将整张床盖了严严实实。
然后再一个闪身,又出了房间,余光一扫看到张翠山正提着莫声谷的脖领子,不断躲避着剑雨,虽没有受伤,但神情也是十分狼狈。若是张翠山自己躲避这剑雨,其实问题不大,但是当剑雨袭来的时候,只有他距离莫声谷最近,如果他不搭救一下莫声谷,恐怕他这个七弟已经万剑穿身了。
宋远桥正准备冲过去救助二人,却发现二弟俞莲舟已经掀翻一口铁瓮,一把将殷梨亭甩了进去,又朝着张翠山和莫声谷大喊,示意二人过来。
张翠山也不敢拖延,将莫声谷甩了过去,俞莲舟顺势又是一塞。
亏得殷梨亭和莫声谷个子小,而这口铁瓮又口粗肚大,两人个人堪堪能挤下。
俞莲舟看两人都已经进去,右手一提一扣,整个铁瓮就倒扣在地上,恰在此时,一柄剑就从天而降,撞在铁瓮上,碎成了几瓣,瓮身也凹陷下去一块。
张翠山没了莫声谷的拖累,明显轻松许多,衣衫飘荡,剑雨浊浊,更显得俊朗。
从剑雨的声音传来,到宋远桥一进一出,再到俞莲舟倒扣铁瓮,说起来话长,但却发生在片刻之间。
此刻,整个屋外地面插满了长剑,而武当五侠分散在剑雨四周,唯有张三丰周身三尺之内没有一柄长剑,唯有老道手中的倚天剑在微微作响,像是一个君王,在检阅着自己的麾下。
清风乍起,群剑清鸣,这宋远桥的儿子刚刚降世,就给了自己的长辈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