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光晕透过眼皮照射在宋青书的眼睛里,让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掌遮挡在眼前。
这是宋青书醒来的第一个感觉,那边是刺眼。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后,他这才发觉自己躺在一片荒野之上。
头顶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昏黄色的光线洒降下来,将整个荒野照的暮气沉沉。
而这是宋青书发现,自己身下躺着的,也并不是土地,而是一种金属的色泽,如果硬要选一种颜色来形容的话,宋青书觉得跟剑的颜色有些类似,不是那种新剑,而是那种被风吹日晒几百年的锈剑,银白色的金属沾染这褐红色的铁锈,在昏黄色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破败不堪。
宋青书站起身来四下打量了一眼,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突然,他看到远处有仿佛一些低矮的灌木丛,那是这里唯一不同的地方,于是他迈步向那里走去。
可走到近处他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灌木丛啊,那赫然是千千万万支长剑横七竖八地插在地面上,远远望去好似灌木丛一般。
宋青书惊疑地看着这些长剑,它们有长有短,有大有小,有宽有窄,有新有旧,有华丽的,也有普通的;有金光闪闪的,也有破碎断裂的;有粗壮厚实的,也有精致透明的;有正气凛然的,也有邪气冲天的……
这让他觉得,自己面前的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他心中惊疑,便没有再往前走,转身准备回到苏醒的地方,结果一转身,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长剑所遮盖,举目望去,除了剑还是剑,密密麻麻没有丝毫空隙能供人行走。
于是他向前两步,走到一把剑跟前,这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剑,唯一特别的就是剑身上偶尔有青光流转。
他伸手准备把出一把剑,然后给自己开辟一条道路,谁知就在他将手伸近这把剑的时候,这剑的剑身突然一颤,而后便释放出一道青色的剑气,剑气并没有飞散,反而被束缚在剑身上,但即便如此,依旧将宋青书的手掌划破,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倾洒在他身前的地面上,也倾洒在他面前这柄普通的剑上。
他没发现的是,落在地面上的血甫一落地,便成了类似地面上那种褐红色铁锈般的物质,但是他却看到落在那柄剑身上的鲜血,还未淌落地面,便被那剑身上的剑气一绞,下一刻便消失不见。
也就在这时,宋青书面前的剑猛然冲天而起直上云霄,空气中留下一道雪白的痕迹以及一道清厉地尖啸声。
“我见天方行一剑,开云破月挂朝阳。”
眼见剑气长啸,纵贯九天,即便不知身在何处,但宋青书此刻心神依旧为之激动,曾几何时他在梦中也曾见到过这样的场景,在梦中他纵剑九天,出入青冥,是何等的潇洒和缥缈,没想到如今在这里也看到这样的场景。
难道这是梦不成?宋青书不由得暗自猜测,可看着手掌中那道伤痕,那疼痛的感觉依旧在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他再次向远方张望,可除了各种各样的剑,便再无其他。
“难不成要用我自己的血开道?”他看着眼前无尽的剑海,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就算每支剑用一滴血,就凭自己的小身板,估计走不到100里路,就会失血过多而死了吧。
这时他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爆响,他忙抬头看去,只见那支飞天的剑,此刻竟然从天而降,直冲自己而来。
他忙向后退去,想要避开这一剑,但那剑仿佛附骨之疽一般,无论宋青书怎样移动,剑尖始终直指他而来。
眼看长剑直袭而来,下一刻便会将自己戳个对穿,宋青书不慌不忙,随手拔出身旁的一柄长剑,然后一招【峰回路转】截住了来剑。一招奏效,宋青书剑身一荡,将那袭来的长剑荡开一旁,然后左手一伸,准备先抓住它的剑柄再说。
谁知就在他的手捉住剑柄的前一刻,有一只修长却粗糙的手却先他一步捉住了那柄剑。
宋青书一愣,这里还有其他人?
他脚下一点,身形向后飘去,然后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只见一个身穿粗布白衣的青年倒提长剑站在那里,那少年约摸有十七八岁,身形清癯,面貌奇古,长得虽不能说俊美,但却十分耐看,给人一种奇异的吸引力。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他的一双眼睛,深沉如墨,瞳孔大的出奇,呈现出眼白少而瞳孔大的奇貌,只有眼珠转动之时才能看到那些微的眼白,若他盯住一处看,眼眶中便是全黑的色泽,不见喜怒哀乐,不见悲苦愁怨,望之令人生畏。
此刻,那少年低头看向手中的剑,沉默不语。
“你是何人?”宋青书开口问道,但青年不答,
“这里又是何处?”少年依旧像没听到一般。
突然,那少年抬起头,幽黑的眼睛看向宋青书,开口道:“你喜欢剑吗?”他的声音竟然与宋青书的声音一般无二,像金铁交击之声。
宋青书一愣,他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两个人的声音怎会如此相似。
他反问道:“你喜欢吗?”
那少年皱眉道:“我……应该是不喜欢的。”
“应该?”
“嗯,应该……吧?”
两人的对话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宋青书忍不住再问:“你自己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吗?”
少年道:“我当然知道!我不喜欢剑!但是……师父和师兄都说我应该喜欢剑,应该去练剑,毕竟我的刀法练的很差。”
宋青书好奇问:“那你喜欢刀吗?”
少年像是思索了一会说:“应当是喜欢的,但师父和师兄说我不应该练刀。”
“或许你师父和师兄说的对。”宋青书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想来与剑冢必然关系密切,而剑冢是剑魔独孤求败所建,所以他推测眼前的少年,很有可能便是剑魔。
他试探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随口说:“我叫独孤。”
果然,这少年果然便是独孤求败,只不过此时的他还未成为那个但求一败的剑魔,还只是一个不知练刀还是练剑的少年而已。
宋青书肯定地说:“那你该当练剑的!”
少年独孤看着他,神色痛苦地说:“可是,我不喜欢练剑,我想练刀。”
宋青书心中也是郁闷不已,剑魔,怎么会喜欢练刀呢?!
于是他问道:“你刀法很好吗?”
谈到刀法,少年孤独立刻变得神采飞扬,将手中的剑当做刀挥舞着说:“我刀法可厉害了,霸刀门没有比我厉害的,连师兄和师父都不如我。”
宋青书一听,皱眉道:“你的刀法比你师父还要厉害?”
“不错!哈哈哈!师父打不过我,师兄也打不过我!然后他们便不许我练刀了。可是我练剑很痛苦,他们却一点都看不到!”说到这里,少年独孤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他是嫉妒我!他们都嫉妒我!嫉妒我刀法比他们好,天赋比他们高,武功比他们强!”
他歇斯底里一番后,突然又变得有些脆弱,轻轻地说:“但师父是我的师父,师兄也是我的师兄,他们待我很好,我应该听他们的话。我应该去练剑的。可是我忍不住啊!我忍不住不练刀!”
宋青书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看到他的神色突然变得狡猾起来,然后便听到他说:“于是我就偷偷练,谁也不告诉,我白天练剑,晚上练刀,我跑去河边偷偷地练,偷偷地练。直到……”
“直到被发现?”
少年独孤点了点头,又变得有些悲伤地说:“有一天傍晚,我在河边练刀,师父突然走了出来,我吓了一跳,便跪在他面前,恳求师父原谅。师父摸着我的头顶说……”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反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像是在回忆什么。
宋青书问:“你师父说什么?”
“师父说我……入魔了。”
宋青书眉毛一跳,入魔?难道剑魔的魔,不是一种称号,而是一种境界?
“什么是入魔?”
“你跟我当时问的是一样的话。”少年独孤朝宋青书笑了笑,他的笑容很纯粹,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你师父怎么说?”
“他说入魔者,六亲不认,百代不亲,无正无邪,无善无恶,心中唯有自我,极易造成杀孽,召来天谴!”
宋青书不禁暗自发寒,若自己也入了魔,那武当一大家子人,自己又该舍弃哪个呢?不!一个也不可能舍弃!
“后来呢?”他继续追问。
少年独孤看着他,嘿嘿笑了两声:“后来?后来你死了!”
说罢,他提剑便向宋青书砍来,那舞剑的手法,完全就是刀势,当头一“刀”朝宋青书劈下。
宋青书扬起手中剑一挡,两剑相交之下他手中的剑竟然断裂开来,少年独孤的剑来势不减,朝着宋青书的顶盖便劈来。
宋青书脚下一点,身形一转便突兀地出现在少年独孤的身后,这一步用的便是武当轻功【梯云纵】,极尽闪转腾挪之功效。
宋青书手中断剑对准少年独孤的后颈便是一划,因剑断一半所以他里独孤甚近,谁知那少年独孤像是身后又问眼一般,手中长剑环着脑袋一绕,一招【缠头裹脑】便挡住了宋青书的断剑。
而后他一脚后踢,他比宋青书高大许多,这一脚本来准备踢小腹,却直冲胸口而来。
宋青书也抬起一脚,横踢向少年独孤的脚踝,这一招以有眼对抗无眼,宋青书便占了上风,一脚踢在了少年独孤的脚踝上,踢得对方趔趄向前几步,而宋青书也退后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