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桓身体很结实,背起一百多斤的吴珂丝毫不费力。
虞桓的家就在荔枝园的边缘,为了守住这一片荔枝园,他特意卖掉了房产,在这里盖了一间简陋的房子。
对于单身汉来说,只需要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了。
在这里他可以守护荔枝园,更能够打磨自己的功夫。
当虞桓把粗劣的浑酒和大块的肉端上来之后,吴珂总算确定了,他杀掉那些血衣门的弟子并不是因为几棵荔枝树。而是血衣门。
血衣门,喜欢使用一种怪异的兵器,可于一丈之外取人首级。
人头落地,鲜血喷溅,死者的衣服会被自己的鲜血全方位的照顾到。
所以他们就叫做了血衣门。
在吴珂击杀血衣门门主之前,虞桓曾经夜探血衣门,与门主对了几拳,在他腰间击了一掌,但是虞桓自己的肩头也被打了一拳。
而且幸好他铁布衫的功夫已有小成,用蛮力撞开了血滴子,这才安然逃离。
吴珂也恍然大悟,难怪他在击杀血衣门门主的时候,发现了他转身有些慢。
吴珂敏锐的抓住了这个空档和弱点,长剑从血衣门门主腰间刺入,从腰的另一边穿出,劲力一搅,血衣门门主齐腰断成了两截。
只是血滴子变幻莫测,血衣门的人来得又很快,在逃离的时候吴珂的后背,腿部都被血滴子撞到,边缘处锋利的刃口在吴珂的身上留下了许多道伤口。
若非刚好逃入了虞桓的荔枝园,吴珂的人头或许也不属于自己了。
吴珂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将竹叶青酒送进了口中。
有脑袋的日子还是不错,有美酒可以喝,又有美人可以看。
吴珂抿了一口酒,说:“我不一样,我无牵无挂,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所以虞桓死了,我就想要知道是谁杀了他,能不能报仇,报不报得了仇,那还是其次。也不仅仅是虞桓,如果有一天你们也遭遇不测了,我也会这么做。”
燕海平脸色一变,说:“别说了,越说越晦气,喝酒,喝酒。”
宇文轻衣叹了一声,“我还不如一个死人呵。”
有的人活着,没几个人关注,甚至连听说过他名字的人都未必有几个人。
可是一旦死了,却突然名声大涨,成为了许多人口中的谈资。
如果可以的话,宇文轻衣宁愿自己永远的活在吴珂的心中,而不是面对面坐着,他心里却没有她。
一坛酒并不多,不过二十斤。
酒,味道醇厚绵长,入口清冽爽口。
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没用多久就喝干了。
“燕兄,你一身轻功举世无双,有没有想过找一个传人?”吴珂想起了虞慎,他答应过他,要给他找一个好师父。
燕海平轻功无敌,能够得到他的传授,虞慎一般情况下足以自保了。
燕海平看了一眼吴珂,他猜到了吴珂的意思,虞桓死后,还有一个幼子。吴珂既然要寻找杀死虞桓的凶手,那个他没有把握击败的人,最好就是提前给虞慎找一个便宜师父。
燕海平是一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若非顾清随当年显了一手惊世骇俗的神功,或许他也不会接受顾清随的邀请,更何况顾清随还有一张利嘴,能把他这样一个人也说的心痒痒的。
他很直接的拒绝了。
一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如果带上了一个拖油瓶,那就变成了被困住的猛兽,被圈养的鸡了。
燕海平很同情虞桓,但是他也很惜命。
同情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无用的情感。
“江湖啊,永远离不开报仇二字。你为他报仇,他为你报仇,儿子杀儿子,孙子杀孙子,这个圈永远也打不破。”燕海平想起了江湖纷争,有一半是因为仇杀,“你为虞桓报了仇,许多年后又会有人找你报仇,到了那个时候你又怎么办?”
吴珂说:“江湖不仅仅是打打杀杀,并不只有冰冷的刀剑和鲜血,江湖还是一个讲人情味的地方。朋友、兄弟,这些是所有人都离不开的,也正是有这些人情味,江湖才这么让人留恋,所以就算是你,也离不开。”
燕海平一愣。
十年前,顾清随离开之后,他紧跟着就走了,没有丝毫的留恋。
在组织里的时候,他的确感受到了畅快。
共同进退,快意恩仇。
他甚至一度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江湖。他内心里一直渴望这样的生活,既有充分的自由,又能干脆的解决掉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因为身边有一帮兄弟在照看你的后背,所以他根本就不用担心。
或许他是太在意这个组织了,太在意这些事了,所以一旦他钟意的事物突然破碎了,组织突然解散了,他内心比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自诩的闲云野鹤或许只是一个谎言,一个说给自己听的谎言,而他自己或许明白这是一个谎言,但是他依然选择了相信这个谎言。
一旦相信了谎言,谎言就变成了真实。
但是这种真实毕竟是虚假的,当吴珂直指燕海平内心的时候,被包装成真实的谎言终于被击散了。
不然为什么他在酒肆发现宇文轻衣和吴珂的时候会出手相救,还会把吴珂和宇文轻衣带到自己的藏酒之所。
是啊,他喜欢逃避,躲避人群,躲避熟人,躲避江湖,可是人就是江湖,不管怎么躲都躲不开。
就算是死了,江湖上也依然会有传说。
“好吧,我会去看看那个孩子的。如果他有天分,我会让他成为第二个我的。”燕海平眼中有了神采。
孩子是个拖油瓶,是个负担,但是也是责任。
人一旦有了责任心,人生也就有了目标,也有了朝着目标奋斗的动力。
这么多年了,燕海平在江湖四处游荡,不管做任何事都只凭着自己一时的喜好。谈不上有所作为,也谈不上彻底的避世,那都是因为离开组织之后,没有了顾清随这个领头羊之后,他失去了目标,缺乏了动力。
现在,吴珂把另一个责任,另一付担子压到了他的肩头,他反而觉得轻松了。
只是,顾清随呢?
十年了,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言几乎没有了。
这样一个人物,不管是做什么,江湖上都会知道的,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江湖也自然会替他宣扬。
这样的人从一出生就与江湖密不可分了。
可是江湖上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没有了他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