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饱喝足,又完成了策划案,是时候考虑回家的事情了。
可却是到这时,骆以琳才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没有钥匙!
她家的钥匙和办公室的钥匙,都放在沈江岳的公寓里,而沈江岳公寓的钥匙,她没有。
可她现在最不想回去的地方,偏偏是他的公寓。
见她突然神情严肃,关冉冉却也不问缘由,直接道:
“你若是不想回去,可以住在这里。”
骆以琳闻言,笑起来:
“冉冉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关冉冉笑而不语,又道:
“你若是想住,什么时候住,住多久都行。可是,不会是今天。”
“为什么?”
说着,手机铃声响起,骆以琳拿起来看,却是沈江岳,她抬眼看向关冉冉,对上了她“意料之中”的神情:
“快接电话吧,他来接你了。”
而后便起身离开,留她独自一人接听电话。果真是沈江岳,问她是不是还在咖啡厅,过来接她,听语气,他的情绪不是很好,她猜是因为自己提前离场的事情,而她也不想在这里跟他争执,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等他来。
却说另一边,沈江岳离开之后,梅姐和梅锦芝都喝了酒,请了代驾开车送她们回家。
坐在车上,梅姐闭目养神中,忽然想起骆以琳站在路边等车的情形,当时她频频回头看会场的方向,分明是不想走,想留下来,而且她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着急,根本不像是有要紧的事情,必须马上去处理的样子。
而从那晚沈江岳第一次带她来朗晴居吃饭,梅姐就知道她不是那种刁蛮任性的个性,她记得沈江岳爱吃什么,不吃什么,处处替他想,又怎么会不识抬举,故意不给他面子!
越想越不对,但又不知道突破口在哪里,百思不得其解中,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梅姐,劳驾问一下,今天下午在令妹新店开业典礼上弹琴的那个姑娘,是哪家机构的小网红啊?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我觉得她很有潜力,想跟她谈谈合作。”
什么弹琴的姑娘?她去的时候,根本没人在弹琴啊!况且,那台钢琴是父亲当年送给母亲的礼物,梅锦芝磨破了嘴皮才求母亲同意,把钢琴借来撑撑场面,岂是随便一个小网红能碰的?
这样想着,她不耐烦的回了个问号——喝了酒本就头疼,又想着骆以琳的事,她现在一点心思都没有。
可是紧接着,对方发过来的视频却把她惊的目瞪口呆,视频里弹琴的姑娘,赫然就是骆以琳!
只在顷刻间,她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看向身边坐着的梅锦芝,寻思片刻,别有深意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你哥今天带来的那个女朋友。”
梅锦芝看着窗外,想都没想便回答道:
“心比天高,自不量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是吗?你觉得她配不上你哥?”
“是啊,连进我们名媛圈子的资格都没有,还想融进我哥的圈子!”
“名媛?”重复着这两个字,梅姐忽而轻笑一声,“所以你就让她去弹琴,给派对助兴?”
听见这个问题,梅锦芝一怔,不过也是,大家的朋友圈都是有交集的,姐姐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她便也不辩解,承认道:
“对。我以为她不会弹琴,本想奚落她一番算了,谁知道她会,弹的…还可以。”
见梅姐的面色染上愠怒,梅锦芝赶紧又补了句:
“是她自己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我就说,少了点音乐,让她去弹琴咯。她自己也答应了嘛,她要介意,可以不答应啊!”
梅姐闻言,百般教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愣了半晌,才道:
“她若说不会,便会被你奚落,她若是拒绝,那你又能说她为人小气,心胸狭隘。无论怎样说,她都不占理。她好心想帮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她是你未来的嫂子啊!”
见心计被姐姐一针见血的戳破,梅锦芝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慌乱,却还是嘴硬道:
“我哥女朋友那么多,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是她!让她去弹琴不错了,我还没让她去端盘子呢!”
“芝芝!”
“况且,我哥都没说话呢,你上杆子教训我干嘛…”
“等你哥知道了还得了?!”
“怎么就不得了了?他迟早会知道的,而且我还真就不信,他会因为这件事,因为这个女人,跟我置气!”
“芝芝啊,你真是…”梅姐气极,半天甩出句话:
“赶紧给你哥打个电话,同他说清楚这件事,跟以琳道歉!”
梅锦芝一听,瞪大了眼睛嚷起来:
“干嘛呀!姐!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
“她是你哥的女朋友,沈家未来的二少奶奶!”
“姐!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怎么…”
“沈家已经认她了!她被暗网盯上,沈家老爷子和当家大哥亲自出面保她,不信你自己回去问爸妈!老一辈的圈子都知道!”
这件事,梅锦芝倒真不知道,愣神半晌,却还是嘴硬道:
“就算那女人是我哥的女朋友又如何,沈家认她又如何?结婚了还能离婚呢!人生路漫漫,谁知道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听了这话,梅姐半天没接下话头,良久,才道:
“你都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论调?这件事,你哥要是不追究也罢,他若是因此记恨于你,迁怒我们家,你信不信老爸真会把你丢回法国去!”
见她不说话了,梅姐于是又问:
“你不给你哥打电话是不是?”
见她还是沉默,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车窗外。
“行,那我打。芝芝,我劝你不要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即便你哥和以琳不能走到最后,沈家的二少奶奶也轮不到你!你若还是执迷不悟,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代价!”
接到梅姐的电话时,沈江岳正在书房里坐着,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心烦意乱。
他的脑子里全是刚才回到家时与骆以琳的争执,其实刚开始他只是想问问她为什么中途离场,当时她说:
“导盲犬基地的项目有进展,所以过去帮忙跟进一下。”
于是他又问她,忙完了为什么不回来,而是去了咖啡厅,关冉冉那里。
她便说是有要紧的策划书要做,而且当时的时间,差不多宾客也散场了,她赶回去也没什么意义,反而要他们等她,耽误大家吃饭。
“那份策划书当真就那么着急吗?非得今天昨晚,拖一天都不行?”
“明天是周一,要上班了,我不能在上班时间做自己的事情。况且,相比起在派对上浪费时间,我觉得完成策划书,早点把项目敲定下来更有意义。”
“你觉得跟我一起参加这样的社交活动,是浪费时间?你以为我为什么执意要带你去?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我希望你能融入进来,这些人脉以后都可以是你的资源,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可是你的表现,真的令我很失望,也让芝芝很尴尬。”
听他说完,骆以琳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一声,看着他,反问道:
“是么?很抱歉,我让你失望了。可是一整个下午,你也没向谁介绍我啊?我分明是这场聚会最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句话,直直的戳进了他的心里,不及他解释,便听她又道:
“你扪心自问,一整个下午,你留意过我吗?我在做什么,有没有东西吃,有没有水喝。你甚至连我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吧?”
“你是个成年人了,我觉得你应该会照顾好自己,难道这些还要我跟着你,督促你,照顾你吗?你不是没看见今天的情况,那么多客人…”
“可是他们是你妹妹的客人,不是你的!”
这句话,她说的很大声,满满都是他无从理解的委屈。
静默片刻后,她哽咽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了声抱歉,反问他道:
“对,客人很重要,交际也很重要,那么我呢,我真的那么重要吗?还是你只是觉得我半途离席,让你很没面子?而这没面子又从何说起呢?根本没有人知道你带了谁来,她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所以你到底在在乎什么,现在来找我兴师问罪,又是因为什么呢?”
一连串的提问,沈江岳不知如何回答,甚至被她这样一问,他连冲她发脾气的原因都找不到。
他答应过她,如果她有事,可以提前离开,她离开的时候也跟他说过了,只是他当时心不在焉,并没有放在心上。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错,这样想来,好像真的是他在无理取闹了。
发现手机在震动,好像有电话进来的时候,手机上已经有两通未接来电了,都是梅姐的,眼下是第三通,他赶紧接起来,唤了句姐,声音虚浮,透着不加掩饰的疲惫。
电话那边,梅姐哑然片刻,她已经能猜到发生了什么,选了个不太沉重的切入点,问道:
“接以琳回来了吧?到家了吗?”
“嗯。她在洗澡。”
“怎么这个语气?你…跟她吵架了?”
这个问题,换来了沈江岳久久的沉默,半晌,才听他轻叹了口气:
“嗯。我没控制好情绪,话说的有点儿重。”
“怎么了啊…不是让你好好和她说的么,怎么还能吵架呢…”
“嗯,我知道。一会儿等她洗澡出来,我再跟她解释解释。”沈江岳说着,话锋一转,“姐,说事吧,怎么了,这时候打电话给我。”
“就…还是跟以琳有关。”
“怎么了?”
“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会中途离场了…芝芝让她去弹琴的事真的就只是一时兴起,没别的意思。”
“什么弹琴?”
梅姐沉默了片刻,道:
“我把视频发给你了。这视频也是刚才,搜沃传媒的程老板发给我的,我问了芝芝,才知道她下午让以琳弹琴助兴的事。芝芝说,以琳下午看她忙,主动问她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她就随口说少了点儿音乐,有人弹琴就好了,结果以琳真就去了。这件事芝芝做的真的不对,即便以琳是你女朋友,那也是客人。那样的场合,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去给客人们弹琴助兴啊,我想芝芝也是拿以琳当自己人了,才这么没大没小的,你帮我跟她解释解释,芝芝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听着这番话,沈江岳忽然明白了方才骆以琳言辞中的委屈从何而来,那句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的质问,此刻听来也格外刺耳。
梅姐说,她是主动去询问梅锦芝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那就是说即便他冷落了她,她也有在尝试融进他的圈子里,她选择了应该同她最为亲切的“妹妹”,却不曾想热脸贴了冷屁股,碰一鼻子灰。
她在答应去弹琴的时候,大概很心寒吧?
所有人都看到他那样高调的搂着她进场,到后来她却只能坐在场外为大家弹琴助兴,当时环绕着她的各种目光,一定很刺眼吧?
她该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弹奏那些曲子呢,有没有期待过他会出现,会保护她,跟她说这种事情不需要她来做?
这些问题的答案,沈江岳不敢想。
听他久久不说话,梅姐心中不禁忐忑,试探的唤了声江少,听他会了声“我在听”,这才稍稍放心下来,问道:
“那!现在程老板在问我要以琳的联系方式,觉得她很有潜力,可以发展一下。我…怎么回复呢?”
“照实说。”
“说…她是你女朋友?”
“嗯。”
“好,那联系方式呢,给他吗?”
“给吧,没关系,跟他说清楚,让他自己判断吧。”
梅姐沉吟片刻,道了声明白了,然后又道:
“好好跟以琳说,别说重话,今天的事情是我们不好,没有照顾好她。你有空的话,去看看他们分享的今天的照片吧,但凡有拍到她的,她的目光都在你身上,她眼里是真的只有你。”
“嗯,好。”
“那不打扰你了,等你从商学院回来,我让妈做桌好菜,带以琳回来吃。到时叫芝芝亲自给她赔不是,真的不好意思啊。”
沈江岳应声说好,挂断电话,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刚才真是不该莫名其妙的跟她发脾气的,这下不准备份大礼,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哄她。
他的目光移向桌上一只宝石蓝色礼盒,系着银色缎带,里面是这套公寓的钥匙,他本想在今天的晚宴上,当着梅姐和朋友们的面送给她,跟她说他爱她,希望她能当这套房子的女主人。
可是眼下,他还真不知道这些话够不够份量哄好她。
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水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醒过神来的时候,只听见客厅里传来叮当的钥匙轻响。
洗完澡却不来找他,看来她真是还在生气。
心一横,沈江岳拿起桌上的礼盒,关了书房的灯,往客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