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绒虽然不解,但也还是听话的拿了东西上楼,咖啡厅里空荡荡的,只剩钟摆哒哒作响。
良久,关冉冉才道:
“江少,今天就到这里吧。”
沈江岳却像没有听见一般,木讷坐着,放在桌上的手掌,指节握的咯吱作响。
片刻后,他又拿起手机,发了句:
“以琳,你跟我说句话,说句话我就走,说什么都行!”
这句话发出去,楼上的移门刷的拉开了,传来绒绒怒气冲冲的一声暴喝:
“沈江岳!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是不是要我们以琳的眼睛哭出毛病,你才肯罢休!”
说完这句话,移门唰的一声就关上了。
沈江岳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喝,教训的一脸懵逼,却也清醒了些,抬眼看向关冉冉,问道:
“以琳…在哭?”
关冉冉也不打算瞒他,点点头,叹了口气:
“从昨晚到我这儿开始,以琳就这样睡醒了哭,哭累了睡,24个小时了。再这样下去,只怕真要把眼睛哭坏了…”
沈江岳听了,终于将手机放下,诚恳道: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关冉冉遗憾的摇了摇头:
“她不想见你。”
语毕,两人又是沉默,却也还是关冉冉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以琳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
“她的债还完了,终于解脱了,自由了。”
“嗯…”沈江岳应声,沉吟片刻,叹息道:
“我偏偏这时候伤了她,大概…怎样都留不住她了吧…”
听她这样说,关冉冉倒有些意外,不及说话,他又道:
“我知道那些话说的很过分,我真的很后悔,很抱歉。我现在都不奢望她原谅我,她只要能让我看一眼,说一句话,就够了…”
“你知道就好。”关冉冉没好气的应了句,话锋一转:
“你知道…我认识以琳五年了,无论多委屈,多难,我都没见她哭过,这是第一次,看她哭成这样。”
“是吗…那我真是该千刀万剐,罪无可恕。”
关冉冉却又摇了摇头:
“倒也不一定都是因为你。”
听到这话,沈江岳有些惊讶,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以琳之前的事,你知道吗?跟赵天悦来这里之前的事。”
沈江岳想了想,如果她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她自己的话,那么他好像是知道了。
“她家里的事?”
“嗯。从她知道家里出事,到跟着赵天悦来旗峰市,两个人一起创业,经历事业的巅峰,又瞬间坠入谷底,再后来就是无休无止的赚钱还债。她一个人,咬着牙扛下来,不敢累,不敢脆弱,不敢自怨自艾,对于她来说,自己不勇敢,没有人会替她坚强。所有的委屈和遗憾,她都压在心底里,8年了。你不过是制造了一个契机,让她有机会把压力全部释放出来,等她冷静下来,她会感谢你的。”
虽然自己都不相信,但沈江岳却觉得轻松些了,露出了整晚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是在对我的记恨里,仅存的一点感谢吗?”
这句玩笑,关冉冉的回应却很严肃:
“你不相信她爱你?”
听见这个问题,沈江岳愣了愣,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关冉冉又问:
“其实这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你相信以琳爱你吗?”
“我…”
“你不必回答我,自己心里知道答案就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现在给我肯定的回答,坦白说,我不信。”
沈江岳眉头一蹙,反问道:
“为什么?”
“如果你真的相信她爱你,昨晚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你知道…昨晚这个时候,当我看到她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出现在那个门口,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只知道抱着我哭,那个时候我真的…”
关冉冉描述的那个场景,沈江岳只觉得似乎能看见,痛心的紧紧闭上眼,良久,抬头呵出一口长气,再看向她的时候,眼眶通红。
“我不想放弃她。”他道,声音喑哑,“哪怕有一点点机会,你告诉我,我能再做点什么?”
“你先想明白我的问题,再考虑别的吧!”
这样说着,关冉冉拿出一支钥匙推到他手边,他疑惑的将钥匙拿起来看,是一把造型很独特的铜质钥匙,一头拴着的木牌上,朱砂写着字,像是房号。
“今天很迟了,你开车回去,以琳会担心。我给你准备了房间。刚才的问题,你坐在这里好好想,如果答案依然是肯定的,自己上楼休息。如果你觉得不确定,或者答案是否定的,又或者你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你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门在那边,你自便。”
说完这话,关冉冉便不再多言,片刻后,沈江岳普通下了决心一般,将杯子里凉透的燕麦奶喝完,道了声稍等,拿起钥匙便往外去,不多会儿又回来了,手上拎着一只不大的行李箱。
关冉冉不禁诧异,问道:
“你这是…”
“换洗的衣服,车上备用的。”
“那你是想好了?”
“嗯。”
见他回答的斩钉截铁,关冉冉思虑片刻,道了声:
“跟我来吧。”
这便领着他上楼。
上了二楼,她却又道了声:
“轻点。”
沈江岳小心翼翼的点点头,提着箱子垫步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将行李放好,便听关冉冉又道:
“浴室在走廊尽头,公共浴室,介意可以不洗。江少晚安。”
见她要走,沈江岳赶紧唤住她: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关冉冉似是想了想,而后道:
“先去洗个澡,换上睡衣吧。以琳就在你隔壁,我和绒绒都在,你要是想见,自己过来。”
仿佛是得到了巨大的恩赐,沈江岳感激的道了声谢,麻溜洗漱回来,现在隔壁的移门前却又不确定了——刚才洗澡的时候他好好整理了一下语言,可是现在就站在这里,他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踌躇中,移门拉开,关冉冉在门背后站着,轻声道:
“见一眼,就回去休息吧。以琳睡着了。”
听说她睡着了,他紧绷的神经霎时间放松下来,跟着关冉冉往屋里去,绕过屏风,一眼就看见了睡着的骆以琳,以及坐在她床边的绒绒。
绒绒自然也看见他了,蹭的站起来,怒目向他:
“你来做什么?出去!”
关冉冉赶紧上前拉她,劝道:
“别闹,让他见一面。”
“谁闹了!小主,你看到他把以琳欺负成什么样了!怎么还帮他说话!”
“嘘…”关冉冉示意她小声些,“好不容易睡着了,别吵醒她。”
“放心吧小主,醒不来的!我给她吃了点安眠药,不然哪里肯睡!眼睛都哭肿了,还一会儿担心这家伙开车回去有危险,一会儿担心他明天没办法专心做事,收到他的消息难过,不收到又难过!啊!人类真是麻烦死了!”
关冉冉一时尴尬,轻咳两声,拉着她道: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我们出去,让他看一眼,不然人家该怀疑以琳被咱们软禁了!反正她睡着了,也不会发生什么。”
“可是…可是…”
不由分说,关冉冉已将绒绒拖了出去,房间里于是只剩下沈江岳和骆以琳两人——好在她睡熟了,他不至于尴尬。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沈江岳忽然觉得恍若隔世,不自觉的抬手轻抚她的面颊,眸光最终落在她浮肿泛红的眼皮上,心疼不已。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她正跟变形的移门较劲,听见他说“我来”,回头看他,清澈纯净的眸光带着笑意,从那之后,他心中的那潭湖水便再不能平静。
再后来,他缠着她问是不是曾经认识,她抬眼凝着他,含情脉脉的,掩藏了无尽的眷恋无从倾诉,以及一种他始终无法释怀的期待。
细细想来,她总是用这样的眸光凝视他的,无关物质与金钱,她在等的好像只是一个答案,与他不愿提及的那段过往有关,所以这个答案他也给不了。
望着她,他不住自言自语:
“你到底还有多少故事没有告诉我啊,以琳…还是说你都说了,是我没在听?”
喃喃着,他试探着握住她的手,即便知道她睡着了,却还是小心翼翼,握住了便不想再放开:
“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别再哭了。”
关冉冉刚才说的那番话适时的闯进脑海,他倏尔哽咽,附身在她额前一吻。
她像是感觉到了,眉头蹙紧了似要醒来。
他一时慌乱,坐起身子看着她,生怕她忽然醒来,见到他了又要哭闹,可他又希望她醒来,能跟他哭,跟他闹,这样他就能安慰她,能跟她说抱歉。
可是她的眉头在蹙紧片刻之后又舒展开了,他方知她只是在做梦,颓然而笑,再看向她,却见她眼角里夹着泪。
心中钝痛,他抬手轻轻将那滴眼泪擦掉:
“梦见什么了?是我吗?我在你梦里,还是把你气哭了吗?”
话到这里,他便也说不下去,垂下眸子在她身边坐了许久,这才起身回自己房里去,一夜无话。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沈江岳拿起手机来看,早上九点。
分明只睡了6个小时,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在这里的睡眠质量这么好令他有些意外。
手机里有秘书室传来的日程安排,最早的一项是下午两点,他便也不着急回公司,交代说下午再回去之后,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再出来,窗外隐约有嬉闹声,他好奇的过去看,拉开窗帘,便见一楼的庭院里,几个小女孩和一只大胖猫玩的正开心,骆以琳在对角的露台上坐着,穿着中式襦裙,跟关冉冉常穿的一个风格,是他从没见过的温婉可人。
待去到她身后,她已经起身在跟女孩们玩球,挂着流苏的绣球抛向她,她后退接住,后背径直撞在他怀里,他不自觉的抬手扶住她肩膀,她回眸看他,眸光在与他相视的片刻,笑意逐渐凝结。
只那转瞬回眸的笑意,他便心神恍惚,可是来不及细细品味,她已从他怀里离开,抬手将绣球抛回场中,转身便走。
沈江岳醒过神来,上前拉住她手腕,她却不领情,重重甩开。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反应,于是他又快了几步,拦在她身前,强迫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立在他跟前。
可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了,他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嗫嚅许久,只是唤她的名字:
“以琳…”
“若是要道歉的话,不必了。”
没想到会被她直截了当的拒绝,沈江岳一时错愕,见她又要离开,他忙拉住她,着急道:
“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因为抓着她的手腕,他感觉到她身子明显一颤,而后便听她道:
“你如果不想留着,扔了吧。”
语句这样决绝,但她的嗓音分明在哽咽。
“你看看再决定,好不好?”
他同她商量着,展开她的手掌,将那枚在自己手心里握的发烫的戒指放在她手心里:
“护士说…大概是你洗漱的时候摘下来,忘了带走…”
眸光在触到那剔透的红光之时,倏尔黯淡,与当初他为她戴上戒指的时候,判若两人。
可她却也没拒绝,冷笑一声,反问道:
“江少当真要给我?万一哪天缺钱花了,被我卖了换钱,你不会后悔吧?”
又是钱。
沈江岳知道她这样说,是故意激他,若不是那天晚上被他的话伤的太深,她也不会说这种话报复她。
当他看到留在医院里的戒指,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若要卖,这枚戒指何止五万,骆以琳如果真要钱,大可以把这戒指卖了,再骗他说戒指丢了,根本不必开口问他借。
见他不说话,她似也不想再同他浪费时间,又道:
“不用还给我,本来也不是我的,无所谓。”
沈江岳闻言,心中隐痛,下意识反问道:
“那我呢?”
“什么?”
“我…你也无所谓了吗?”
骆以琳沉默了,垂下眸子,盛着戒指的手掌在他手心里缓缓握紧了,良久,低声道:
“我在乎过吗?你看,赵天悦给我买房,海哥给我买车,你呢?沈江岳,有句话你说的很对,我陪你那么久,只要五万,真的太便宜了。”
句句都是气话,却句句锥心刺骨。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自由了,对吧?”说着,骆以琳释然而笑:
“所以啊,我不缺钱了,不用再为了钱,唯唯诺诺的在你面前假装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以琳!”他打断她,抓着她手腕的手掌不住用力,低声恳求道:
“不说了好吗,不说这些气话了,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沉默片刻,骆以琳哂笑一声,冷冷道:
“聊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聊的吗?”
“我想听你说以前的事,在你跟赵天悦来这里之前的关于你的事。”
“有必要吗?”她抬眼看他,眸光里透着些戏谑的笑意,“你根本不相信我,我的过去如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以琳,我相信你…”
她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沈江岳,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我早该坚持的,我们之间没有默契,当年就没有,现在也不会有。”
“当年?”
重复着这两个字,沈江岳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及细想,手机响起,他道了声稍等,接起电话,手却不曾放开她,嗯了几声当做回应,挂断电话后,他看向她,有些抱歉,道:
“我要回公司一趟,然后可能得出差一段时间,去山东,再到津京和上海。之前被困在西雅图的时候,跟一个做房地产开发的朋友聊到了智能家居,他家族企业刚好有几个楼盘有需要,刚刚发了具体的合作意向过来,所以…”
她闻言,轻笑一声:
“你去吧。”
这三个字,沈江岳听不出情绪,长长叹息一声,上前将她拥进怀里,她越挣扎,他便抱的越紧。
对抗了许久,她终于放弃了,敷在他胸前的手掌攥着他的衬衣,似要拧出水来。
他知道她在隐忍克制,不及问,却听她又笑了,笑的他脊背发凉。
“以琳?”
“你看,我说我们没有默契吧。”
话音落下,温热的液体便浸润了衬衫,贴着他胸膛,慢慢冷却变得冰凉,他知道是她的眼泪,却不敢低头看,唯有亲吻她的发顶,似安慰,又似恳求,道:
“不是的,以琳,我们有默契的…等我回来,我一定好好听你说,我还欠你一个答案,我知道。”
她却不应他,那便是不给他承诺。
他刚要继续安抚她,她却用力摇了摇头:
“真的不必说了,给彼此留些尊严吧。”
闻言,沈江岳在心中长叹一声,话锋一转:
“接下去你有什么安排呢?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这次要去多久,你现在也自由了…”
他想听她说会在这里,等他回来。
“我可能会请一段时间的假,出去走走。”
“或者…跟我一起去?”
试一试的问题,骆以琳沉默了,半晌,从他怀里离开,他抬手拂去她的眼泪,她又摇头后退了半步。
这便是拒绝了。
“那你要去哪里,去多久?”
“没想好。”骆以琳自己抬手擦了擦眼泪:“没想好什么时候出发,去哪里,去多久,所以…”
话哽在这里,刚擦干的眼泪又簌簌落下来,看的他心痛不已,正想上前再拥抱她,她却哭着道:
“所以…你说我们有默契,那这枚戒指,你收着吧。”
“以琳…”
“如果我们真的有默契,下次见面的时候,再给我吧。”
说着,她将戒指递回他面前,很努力的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即便眼泪不住的滑落,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
不知举了多久,沈江岳温暖的大手终于将她的手包裹住,然后将她整个人拥抱进怀里,哽咽着应了声好,良久,又道:
“那你要答应我,不删好友,不拉黑,不准不接电话,更不准人间蒸发。”
“嗯。”
只短短的一声允诺,尾音就被收进了哭声里,每一声呜咽都是眷恋和不舍,听得他心痛心碎,他多想把时间就此停了,仿佛唯有这样,他才能将她留下来,不必面对这场遥遥无期的离别。
眼眶湿润发烫,哪怕将后槽牙咬的酸痛,也无法阻止温热的泪水满溢出来,顺着面庞低落在她脖颈上,她自是感觉到了,隐忍的呜咽也终于变成了放肆的宣泄。
“沈江岳…沈江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8年,整整8年!我不敢想,不敢问,不敢回忆,甚至不敢后悔,更不敢期待与你重逢!我小心翼翼的把那些失败的过往都收起来,就是怕你看不起我,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把这8年所有的事情都抹成一张白纸!可是…可是到最后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跟你站在同一个高度,哪怕只是平等的对待都没有!”
酒后的胡言乱语,却也正好将他心底里的藏着的阴暗通通暴露出来,即便他不去想,也不能否认他心底里根深蒂固的偏见,以及由此而生的不尊重。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现在我都知道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偏见…”
她却摇了摇头:
“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去接受了,你明白吗?你待我十分的好,我却想用二十分的好还给你,我甚至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种回馈是出于爱,沈江岳,你明白吗?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你对我的好,超出了我偿还的范围,我还不起…”
沈江岳知道她还困在那天晚上他说的混账话里,懊悔的无以复加,只是柔声安抚她:
“不用,你不用还,什么都不用还。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爱你,没有别的企图,你相信我。”
他说完,她却再没有回应他,大约也是哭累了,咬唇哽咽着,许久才道:
“如果我们从不认识,从不曾遇见,该多好。”
这句话,像感慨,又像惋惜。
“你真的决定要要走吗?”他问她,声音低低的,带着恳求:“留下来好不好?留在我身边…”
她却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见她如此执着,他也只好妥协,叹息一声:
“那好吧,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沉默片刻,他又道:
“以琳,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找到你,你不准再说不,不准再拒绝我…”
世界那么大,24个时区,233个国家,上千万条航空线,如果她想躲,他要去哪里找她!
想到这里,她又落下泪来,拥在他背上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一遍遍的唤他的名字,似要牢牢的将这个名字印在心里,无数遍之后,才哭着问道:
“若是没找到呢?”
“你要我如何?”
“若是找不到,就忘了我吧。”
这个赌注,他没办法答应。
双臂将她拥抱的更紧,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很久很久,他才在她耳边允诺道:
“我不会输的。骆以琳,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