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欢没想哭，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的模糊她的视线，一颗一颗砸落下来，无声无息。

她听到自己心跳如鼓，心间某处泛出丝丝蜜意。

沈郅焱说爱她，她的第一反应是开心。

本能骗不了人，倪欢手指尖小幅度颤抖着，想抱一下沈郅焱。

但她终究没有。

尽管她真的很想很想就这么一直和沈郅焱在一起……

倪欢选择违背本能，抬手推开了沈郅焱，泪痕遍布的脸上透露出一丝漠然。

她眼眸很深，望着沈郅焱，轻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倪欢话音未落，男人指腹擦过她脸颊和眼角处的泪痕，动作温柔。

他眉目间氤氲着淡淡的柔情。

“欢欢，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一直以来，我逃避这件事、不敢承认我喜欢你，我怕……被你丢下……”

对不起。

从沈郅焱嘴里说出来的对不起。

太难得了。

倪欢脑子里有些空，她闭了闭眼，“你说你爱我？”

“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倪欢离他远了些，眸子紧盯着沈郅焱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异样。

沈郅焱抿了下薄唇，“你去海市之前。”

倪欢回忆了下她从海市回来后沈郅焱对她的态度。

接着，她垂下眼睑，“可我并没有感受到你爱我。”

沈郅焱也知道他自己做了不少混账事，他低声问：“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

倪欢摇头，“不好。”

她绕过沙发，后退了几步，目光平淡的望着沈郅焱。

“沈郅焱，我不敢喜欢你。”

男人面色微变。

“总感觉，你离我太远了，是我踮起脚也触碰不到的领域。”

倪欢没有信心能将沈郅焱这朵高岭之花牢牢握在掌心。

他们身份差距太大。

经济能力悬殊太大。

爱情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沈郅焱或许只是一时冲动，等到叶茵茵回国……等到他扛不住沈老夫人给的压力……

他可以离开的丝毫不拖泥带水，可她不行。

沈郅焱看出倪欢的纠结和矛盾，他上前两步，捧住倪欢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他声音坚定，像是承诺，“倪欢，我会朝你低头。”

“你不用踮着脚来触碰我。”

不可否认，沈郅焱的话，每个字都砸在倪欢心尖上，引起阵阵涟漪。

她望着面前俊美的男人，微抬下颌，红唇凑近男人的唇瓣。

缱绻落下一吻，然后很快挪开。

她声音很低，“阿焱，时间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我们之间差距悬殊，如果真的在一起，将会面临太多前所未知的挑战。所谓真挚的情感早晚有一天会被岁月腐蚀的面目全非。”

两年时间让你忘记了叶茵茵，谁能保证你对我的感情会不会撑过下一个两年。

倪欢平静地说着：“让一切停留在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目光往下，推开沈郅焱放在她腰间的手臂，语调轻柔：“阿焱，别再和你奶奶闹矛盾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沈郅焱视线低垂下去，眸色深沉。

因为倪欢总爱在他面前笑，所以他一直以为倪欢性格开朗活泼。

但直到现在，沈郅焱才明白，她或许爱笑，但并非真正开心。

倪欢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心软是她最大的缺点，也是她最厉害的武器。

她可以拿最温柔的话当做最伤人利器。

她本无意伤人，甚至真心希望对方好，可就是她这股对什么都不争不抢不闹的性子让人捉急。

让你根本无法窥探她内心真正想法。

她从不表露自己的需求，一副不缺任何人的模样。

她的爱收放自如。

这让沈郅焱内心涌起一股深深地无力感。

倪欢才是那个远在天边的人。

他比倪欢更没有安全感。

沉思之时，倪欢已打算离开，她最后抱了下他。

说道：“再见。”

直到房门关闭，沈郅焱都没有反应，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留住倪欢。

能说的、该说的，他都说了。

可他攻破不了倪欢周围的铜墙铁壁。

她将自己心墙紧锁，他进不去。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良久

沈郅焱仰起头，他眼眶微微泛红，抬手摸了下被倪欢吻过的地方，面上闪过一丝茫然无措。

从来没有哪一刻，沈郅焱像此刻一般如此奢望时间倒流回两个月前……不，两年前……

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呵护她，给她一起她想要的……

他过去经受的创伤不应该由倪欢来买单。

到底怎么样……他才能把倪欢找回来……

——

这些年，因为病情加重，倪欢心态早就变得有些悲观。

她一直在坚持吃药，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每一天。

她需要度过这个艰难的阶段，变回正常人。

除了周胥白，没人知道她有病。

倪欢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不想给别人带来负担。

更不想再提及她的病因。

——

从医院出来，倪欢又去了上次周胥白带她去找的那位心理医生。

倪欢到的时候，医生刚好下班，她就坐在走廊里面等。

心神静下来之时，她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沈郅焱说爱她的画面。

今天发生的事，完全出乎倪欢的意料。

在倪欢陷入情绪漩涡之时，走廊另一头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声。

倪欢下意识看过去，意外扫到一抹让她心颤的身影。

她倏地站起身，疾步朝走廊另一头走过去。

女人丈夫出了车祸，正无助的哭喊求救，整条走廊都回荡着她的哭声，急救室门前更是围满了人。

倪欢走过来的时候，先前瞧见的那抹身影已经消失。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一条安全通道，似乎去往天台。

倪欢犹豫片刻，走了进去。

私人医院楼层不高，没几层，倪欢便上来天台。

每走一步，她内心就越忐忑不安。

她不会认错的。

她和盛衍从小一起长大，即便中间隔着两年，她也能轻而易举认出他。

午间的阳光明媚灿烂，折射在天台刷着白漆的墙壁上。

向阳面光明温暖，背阳面潮湿阴冷。

一道光线切割出两个极致。

男人皮肤病态的白，琉璃似的眼瞳微流转，他唇瓣很薄，下颌线流畅柔和。

“你怎么来了？”

温靳容转过身看着突然闯上来的男人。

男人声音纯净好听，只是此刻有些气息不稳。

“倪欢发现我了，温靳容，帮我个忙，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