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注定会是个令许多人无法入眠的雪夜。
北燕使臣团在大乾侍卫护送下,回到长安城官驿馆歇息。
待大乾的侍卫们离去后,使臣来到公主的房间外面见房里的灯盏通明,便道:“公主,微臣知晓您心中不忿,但事已至此,还望公主以大局为重,早日与大乾国主和亲,也好让我等带回星月公主……为宣帝冲喜。”
房间里面鸦雀无声,银筝公主呆呆地坐于床榻边沿。
良久,才出声道:“陈大人所言甚是!如若星月公主嫁过去真能为父皇冲疾,父皇的恶疾便会渐渐消退。”
“臣下谢公主深明大义。”使臣在厢房门口躬身行礼,态度非常虔诚道。
哪知,早已蛰伏在驿馆屋顶的黑衣人,惊闻宣帝病重一事,趁二人隔门谈话间悄然飞跃离去。
矫健身姿顿时在长安城雪夜中起起落落,直奔京城北面的巍峨宫廷。
少倾,太极宫里面的几位大臣,一面翻阅黄历挑选皇帝大婚的日子,一边不动声色的等待。
很快,他们派去的人果然带着一份巨大的“惊喜”返回皇宫复命。
“皇上!!北燕果然有事隐瞒。”四喜身姿轻盈如梭的掠进太极宫,一进来,便扯下罩在面上的黑色布巾。
整个身躯已经跪伏在御前。
少年君主喜出望外,沉声道:“你快说来与朕听北燕到底在隐瞒何事?”
四喜便将在驿馆听闻之事,一一禀告给了皇帝。
“你是说……北燕国主之所以急着和亲,是因为身患恶疾?!所以需要迎娶星月来冲喜?”萧景灏又惊又气,噌地一下从首座上弹起。
五位丞相刚好挑出了良辰吉日……
听闻这一个中缘由,亦是面面相觑。
韩大人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即便北燕国主用意如此,但我大乾却难以拒绝和亲。”
文丞相也是压住了火气,“是啊!那银筝公主要与大乾和亲一事,怕是早已传遍了周边邻国。”
蔡丞相咀嚼着这件事的前后因果,最后也不得不摇头,“即便咱们知晓北燕国主身患恶疾,哪有如何?还是改变不了他要和亲。”
“可恶!身患恶疾不去广纳天下杏林之士,竟然想出了冲喜之计。”小皇帝气得拳头砸在案桌上。
他可是堂堂一国之君,自己的皇妹怎能白白吃亏!
就算北燕国的公主被送来大乾有如何,他也不稀罕迎娶一个邻国公主。
太极宫内,弥漫着一股无边的怨气、怒气,所有在场听闻此事的人都怒了!
不过,有五位智囊团在此对少年君主晓之以理,事已至此,大乾既不能突然对邻国发动战事,又不能拒绝和亲。
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告诉了他们,十年时间可以让整个大乾恢复元气,说明时间就是希望,若是这次忍不住与邻国大动干戈那说不定就是大乾的灭顶之灾!
所以,他们必须得忍,并想出法子彻底扭转乾坤。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母后当初恶疾在身,医无可医,但最后还是出现了转机——荣王府妾室。”
少年君主在御前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忽然神经清明道。
韩大人看着皇上,“所以,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非常明白,此事还得拜托她,亲自前往北燕!”
“皇上,此事倒是可行。”张丞相惊喜道。
“若是她再一次治好北燕国主的恶疾,那是不是就能免了星月的和亲?”少年望着几位大臣。
清澈的眼睛渐渐浮上了兴奋。
下一瞬,声音铿锵道:“朕,这就去荣王府拜访!”
……
此刻,荣王府。
正欲歇息的夫妇俩,惊闻未央宫主子冒着风雪和严寒,从宫里悄悄出来特地拜访荣王府,两夫妻皆是深深迷惑。
速速穿好正欲脱下的衣裳,出来迎客。
转眼,薄氏便被请到了暖阁与荣王夫妇见面。
薄氏走进暖阁,摘下积攒了些许雪片的帽瞻,双眼含着泪光,走到挺拔健硕的荣王面前便是噗通一声跪下。
“求皇叔救救我的星月……”
荣王一愕,这是唱哪一出?
他缓了缓脸上的惊诧和错愕,侧过脸看向沈澜珠,朝她投去无可奈何的眼神。
沈澜珠无声的闭了闭眼,迈着莲步走过去,弯身,双手扶住薄太后温声道:“请皇太后起来说话。”
“不,”薄氏意志坚决,仰起脸来看着沈澜珠,反手抓住了她。
“星月公主还小,且年幼无知,万万不可送去别国和亲!此事,本宫知晓,唯有皇叔出面才可扭转乾坤。还望皇叔看在我的星月自小便没了父亲,孤孤单单的一个小女孩的情分上,去太皇太后跟前……为、为星月争取——”
荣王端着双臂,对这位嫂子的到来冷到了骨子里。
既不靠近长嫂亦没有一丝体贴的意思,凉淡嗓音问道:“争取什么?”
薄氏咬了咬牙,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哀戚道:“本宫知晓皇叔心里在埋怨什么,可是,这一次,本宫并不是以未央宫皇太后的身份来请求皇叔,而是以长嫂的身份,来请求皇叔为自己的侄女出面,争取不要嫁去别国。”
“就算要嫁,星月完全可以在我泱泱大乾觅得如意郎君,而不是嫁到北燕那蛮荒之国,伺候年逾不惑的国君……本宫、本宫拜托了!”
说到此处,薄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当场哀泣。
搞得沈澜珠是劝王爷也不是,劝皇太后也不是。
就在暖阁中僵持不下时,侍卫梧桐惶惶然奔进来禀告:“禀告王爷,皇、皇上来了……”
众人再度一愕。
薄氏听闻皇帝来了,虽然来得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儿子。
可是她以不愿意自己这般狼狈的求人一面,被儿子看见。
于是慌忙抹掉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央求道:“请弟妹般本宫遮掩一下,本宫不想在此见到我皇儿。”
“皇太后不必惊慌,我懂了,那只有委屈皇太后暂时先到后边去避一避吧。”沈澜珠看了看薄氏的贴身宫女,二人一起搀着摇摇欲坠的女人慌忙去了暖阁后面。
慌着将薄太后安顿在屏风后,沈澜珠不慌不忙地从里面出来迎驾。
小皇帝已经形色匆忙的走进暖阁。
“皇叔!”
“小婶婶!”
暖和的厅里,王爷揣着手倚靠在窗边,静静地瞭望窗外陷入思索模样。
忽然听到小皇帝这声“小婶婶”,便是眉梢挑了挑,转过身来,打量了一番深夜突然来到王府不知是否又是来拜托他出山的人。
“如此风雪夜,皇上为何来我荣王府?”
再傻的人也看得出皇帝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