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江山第一次正经意义上的过年，毕竟飘荡了这么多年，虽然来来往往的游魂都曾给她描述过过年如何的热闹如何的有趣，但自己真正经历了才能有真实的体会。

欢闹的氛围，着实容易感染人。跟父母哭闹着要到炮仗的小孩子，互相追逐着，随意放出一个吓吓路人，忙着给家里囤货的吆喝声，互相笑着打招呼的声音“今年来我家喝个够啊！”，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连杜家，这个曾经江山觉得无比冰冷的地方，也被渗进了温暖。

大年初三，杜家的叔伯兄弟们送完祖先，都跟着来杜家拜年，说是拜年，其实也就是大家凑在一起喝个酒。

杜父的情绪非常不好的样子，江山看着他好像是眼角很红，像是哭了一样。江山知道，这是因为杜父在自己的父母家中受到了委屈。

江山陪着妈妈炒菜，杜江淮和几个哥哥们在外面玩耍。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大人们都有些醉了，杜母就着昏暗的灯光收拾着屋子，江山和杜江淮一起看着电视，炉火微微作响，发出劈哩叭啦燃烧的声音，静谧而温暖。但江山知道今晚有一个重大的拐点发生，此时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隔壁屋子的动静。

不一会儿，果然隔壁传来了很大的争吵声。江山赶紧拉着妈妈走了过去。

杜父此时双眼红红的，旁边的二伯扶着杜父，另外几人看到进来的母子三人沉默了下来。杜父似乎和了很多酒，他红着眼，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

“都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不管我！”

“凭什么*&%￥#@就我*&%￥#”

“就因我不是亲生的吗#￥%*~！”

杜母一脸震惊的看着喝醉的杜父，脸上挂上了羞耻般的怒意。

“这么多人，你干什么！”杜母大声的说着，似乎想借此办法喊醒杜父。但是杜父明显的感情冲上了头脑，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

“大家不好意思了，交给我们处理吧。”杜母陪着笑送其他人出门，杜江山和杜江淮一起扶着杜父让他躺了下来。

送完客人的杜母回来就指着杜父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怪不得你妈不要你，这么多人，你看看你什么样子！”杜母的眼神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恨意，

杜父只是沉默着忍受着杜母的谩骂。杜江淮和杜江山都被吓了一跳。

杜家的生活就像一个圈，杜母对杜父是谩骂，是不留尊严的侮辱。杜父对两兄妹是没有理由的苛责，是不含爱意的教育。两兄妹则是因为杜父杜母的行为，不懂的爱与希望，选择了远离这个家庭。恶性的循环，多么的可怕。

骂够了的杜母，气呼呼的离开了房间。杜江山和杜江淮站在原地，无所适存，江山叹了一口气。两个小孩子，在这种时候往往最可怜。

江山伸手拉住了转身要走的杜江淮，轻轻说道“哥哥，我们让爸爸睡好吧，要不然容易感冒。”

杜江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原剧情中，这一晚杜母骂完杜父就走了，杜家两兄妹也紧跟着母亲离开了。感受到自己被侮辱的杜父气急败坏的爬起来打了杜母，连带着杜江山和杜江淮也被打伤，这件事以后，杜江淮更加的恨自己的父亲了。

现在拉住杜江淮，安抚杜父的情绪，也算是避免的重蹈覆辙。

杜父算不得很高大，一米七的身高，肚子圆圆的，四肢却是很细。因为常年打工，风吹日晒皮肤很黑，眼珠混沌发黄，手也是粗糙的不成样子。

兄妹两人合力，将父亲放平，但是杜父还没有稳定下来，他突然间起身抱住了兄妹俩，两人都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的孩子。”轻飘飘的一句话，混杂着酒气，传入了两人的耳朵，杜江淮僵硬的站着，江山抬起稚嫩的手拍了拍父亲的背，老父亲闭着眼，颤抖着躺了下去。

时间仿佛停滞了很久，杜江淮一直呆愣着。他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一瞬间，千百种滋味在心头萦绕，却又说不出口，一瞬间心如刀割一瞬间却又如释重负...

“我们走吧，哥哥。”

江山拉着呆愣愣的杜江淮去了另一个屋。

“妈妈。”江山甜甜的喊了一声，

“你爸睡了吗？”杜母一脸的担忧。

“放心吧妈妈，我和哥哥都弄好啦。”

江山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明明关心的却又要伤害，明明有其他表达方式的为什么要选择最尖锐的一种？

“来，上来，我的孩子。”

江山迈着小短腿，呼哧呼哧的爬上了床，和杜江淮一起，靠在母亲怀里。

“你奶其实是你爸的后妈。当时你奶不要你爸，你爷爷没办法才带着他走到了这里再娶妻安了家。你奶对他并不好，你爸不是不优秀不读书，而是家里人不让他读书。你爸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自己挣钱补贴家用了。

你爸常年穿着两只不同的鞋，破烂的不成样子，你奶不给他吃的，他就捡着吃，他小时候经常饿肚子。所以你爸现在一大把年纪了吃起饭来还是狼吞虎咽的，那是小时候饿怕了。他补贴给家里的钱少了你爷奶就打他，皮开肉绽的那种，你说大冷的天，你爸爸居然就这么坚强的活下来了。真的没爹疼没娘爱.......”

杜母絮絮叨叨的说出了这些兄妹俩都不知道的真相。杜江淮浑身犹如电击一般，脑子僵硬的转不过来。我的父亲，原来我的父亲，曾经有过这样的遭遇.....

所谓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杜父大概就是不幸的那一种类型，所以至少，不要再让他的晚年过的不幸。

这一晚，江山睡的很舒服，今晚的事情超乎预料的顺利。但是这一晚，杜江淮久久未眠，杜父也是久久未眠。寂静的夜晚，每个人的心事交缠再又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