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姑在府上呆了十来日,别说是油水了,口袋里的银子一点点的减少,人也跟着瘦了不少,这花的可都是苏姑姑的老本,多花一个子儿,苏姑姑都心疼。
吃惯了大鱼大肉,冷不丁日日清粥小菜,苏姑姑又受不住,只能自己给自己开小灶。
底下的几个丫鬟来了一段时间,小脸渐渐蜡黄,手里又没银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苏姑姑,碧玉猛的吞了吞喉咙,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姑姑手中拿着的鸡腿。
苏姑姑本就饿了,三两口就给吃光了,自己都不够塞牙缝呢,更不指望会给手底下的丫鬟吃。
“姑姑,殿下回来了!”小丫鬟兴冲冲的来报告。
苏姑姑一听眼眸发亮,等了这么多日,可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蹭的站起身。
“走,快带我去瞧瞧!”
前厅,萧湛端坐在椅子上,如玉般脸庞被晒成了小麦色,比之前多了几分威武,指尖轻轻敲打着桌子。
木管事把这几日府上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也提起了苏姑姑私底下用自掏腰包去买吃的,萧湛眉眼染上笑意。
“殿下,苏姑姑来了。”
话音刚落,苏姑姑的身影如约而至,手里拿着帕子,见着萧湛就开始哭诉,“当初在盛京匆匆一别,好些日子才见着殿下,殿下瞧着又消瘦了不少。”
萧湛眼皮一挑,静静的看着苏姑姑。
苏姑姑哭诉了一会,见没人理会她,于是渐渐收敛,看向了萧湛,“
老夫人若是知道殿下过的这般艰难,指不定多心疼呢,临走时老夫人再三叮嘱,一定要让我好好照顾殿下……”
“苏姑姑。”萧湛沉了声,不似之前那般温和,眸中略带几分凌厉,苏姑姑只瞧了眼,便噤了声,讪讪的看着萧湛。
萧湛并未关心苏老夫人的身子,这么多年,感情早已经淡了,他还记得一年前在盛京时,萧湛就从苏老夫人面前经过,苏老夫人都没认出他这个外孙子。
至于疼爱,都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
比起萧湛,苏家更喜欢那位人中龙凤恒王,有恒王这颗珠玉在前,萧湛又算得了什么。
“我一切安好,无需操心,边关战乱四起很不安稳,苏姑姑打算什么时候上路?”
苏姑姑一愣,这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难道萧湛就不在乎苏家了吗?
“殿下……”苏姑姑大着胆子继续迈了一步,“老夫人的意思是让我留下,替殿下操持后院的事儿,减轻殿下的烦恼,让殿下安心关注战事。”
已经来了,就没打算回去,就算要回去也是苏家那边派人来请,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了,苏姑姑也没法向苏家那边交代。
“不劳烦苏家好意,府上管事的亦不在少数,临淇,过几日请苏姑姑上路,务必要打点妥当!”
临淇立即应了。
“殿下!”苏姑姑急了,“老夫人也是一番好意,这么多年殿下一个人在外,身边连一个贴己的人都没有,老夫人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很记挂殿下的,老夫人毕竟是长辈,殿下还是不要拂了老夫人好意。”
苏姑姑无奈只好把苏老夫人给搬出来了,苏老夫人毕竟是萧湛的外祖母,是正儿八经的长辈,萧湛若是忤逆了长辈的意思,便是不孝!
可惜苏姑姑错估了萧湛,如今萧湛最不缺的就是名声。
萧湛眉头紧皱,似是有些不悦。
“殿下,贤妃娘娘之前召见过老夫人,也托付过老夫人好好照顾殿下,都怪我不争气,身子骨不好,在路上耽搁了好几个月,若是送了旁人来老夫人还不放心,殿下和苏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终究是至亲,苏家永远都是殿下的外祖家。”
苏姑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愣是没有劝住萧湛,萧湛还是执意要将人送走。
苏姑姑身子晃了晃,咬着牙跪在地上,“殿下,老奴若是这么回去了,实在辜负老夫人的嘱咐,殿下若是实在瞧老奴不顺眼,老奴也没活路了,还望殿下可怜。”
萧湛眉宇一松,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苏姑姑这是怎么了?”
魏姎进门就看见了苏姑姑跪在地上,苏姑姑浑身一僵,紧绷着脸,她这般低三下四的模样竟被魏姎瞧见了,往后还怎么压住魏姎?
“回姑娘话,殿下这是要把苏姑姑送走,苏姑姑不愿离开,求着殿下收留呢。”
临淇一五一十的把刚才的事说了,魏姎了然的点点头。
“边城二皇子府可不比苏家家大业大,苏姑姑若是留下,只怕会委屈了苏姑姑,况且府上被治理的井井有条……”
萧湛话说一半故意顿了顿,苏姑姑是个明白事理的,立即道,“殿下哪里话,奴才是来照顾殿下的,又不是来享福的,府上多亏了姎姑娘打点,姎姑娘毕竟年轻,若是有什么不懂之处,奴才也可以指点一二,只求有个容身之处,回头奴才也好和老夫人交代。”
魏姎笑了,之前可不是这语气,蛮横的很,目中无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从盛京苏家来的。
“后院的事不归我管,多一人吃饭,也问不着我这里。”萧湛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瞥了眼苏姑姑,眸中冰冷,“苏姑姑也不必委屈求全,苏老夫人的一片好心,我心领了。”
这态度还是要将苏姑姑撵走,苏姑姑紧咬着牙,被迫看向了魏姎,“姎姑娘宅心仁厚,奴才……奴才留在府上只要能有口饭吃便是,还望姎姑娘给个活路。”
这一跪,让苏姑姑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恨不得扑上去挠花了魏姎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太可恶了!
若非人在屋檐下,苏姑姑怎么会如此受辱,这笔账苏姑姑牢牢记在心里。
魏姎微微笑,“苏姑姑既然这样想,那我便成全了苏姑姑吧。”
“多谢姎姑娘,奴才感激不尽。”苏姑姑紧咬着牙,将恨意吞了下去,头一次以苏家老夫人陪嫁的身份吃了亏,还是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苏姑姑深吸口气,早晚有一日会将这两人狠狠的踩在脚下碾压!
萧湛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下去吧。”
这话是对着苏姑姑说的,苏姑姑硬是挤出一抹微笑,撑着碧玉的手缓缓站起身往回走,走到门槛处时,一激动直接摔了出去,四仰八叉,一声惊呼。
魏姎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一跤摔的可不轻啊。
“殿下,苏姑姑晕了。”碧玉被吓了一跳,伸手推了推苏姑姑,却见苏姑姑毫无反应,吓得立即朝着萧湛看去。
不等萧湛开口,魏姎已经吩咐灵柏将人扶下去,并且给找了个大夫过来瞧瞧。
碧玉动了动唇,又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萧湛,魏姎往跟前一站,挡住了碧玉的视线,吓得碧玉小脸惨白。
“姎……姎姑娘?”
“苏姑姑病了,你好好伺候着。”
不敢触及魏姎的视线,低着头心虚的跟了上前,魏姎挑眉,又是一个心大的丫鬟。
“你若不喜欢苏姑姑,就打发了。”萧湛凑近魏姎身侧,眼中带着笑意,恍若又是那个无欲无求的萧二皇子。
魏姎嘴角翘起,“不必了,没有苏姑姑也会有其他人,若是来了个有身份难缠的,反而更不好对付。”
今日萧湛回府,就是给魏姎撑腰做主的,让苏姑姑知道分寸,不要以为是从苏家出来的,就可以为所欲为。
萧湛从身后拥住了魏姎,魏姎小脸一红,“会被瞧见的。”
“没人会笑话你。”
魏姎眯着眼,“殿下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有什么好事?”
肩膀上的脑袋拱了两下,传来闷闷的声音,“两年之期转瞬即逝,我得抓紧时间了。”
南梁帝只让魏姎在女庵待两年,转眼已经过了一年,时光匆匆,萧湛越想越是不安稳,脑子里都是魏姎的身影。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我等不及了。”萧湛伸手板过魏姎的身子,语气急切,“你回去以后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防不胜防。”
魏姎小小的身子被紧紧包在怀中,快要窒息了,鼻息间满满都是冷香气息。
“殿下就不担心功亏一篑吗,坏了这么多年的筹谋。”
“江山于我并不重要,我只想活的坦荡,若是北缙有个心怀仁厚的帝王,我宁可放弃皇子身份。”
魏姎微微笑,“魏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想要活着都是奢侈,殿下今日这般说,可是有什么计划?”
萧湛摇摇头。
“那外面现在是什么局势,殿下可否说给我听听?”
“北缙盛京乱了,慕容氏被送回盛京,父皇本就对慕容家不满,如今更甚,贬了慕容国公爷成了伯爷,派了李修来边城做副将,父皇给了李修兵符,虽是副将,却不必听慕容帆的军令,直接效命父皇。”
魏姎蹙眉,“慕容帆被君者猜忌,岂不是让那些跟着慕容帆的将士们动摇军心?”
“慕容帆已经乱了分寸……”
魏姎忽然听出萧湛语气中的不对劲,扬眉问,“殿下可是对李修动了什么心思?”
萧湛指尖点了点魏姎的眉心,“什么都瞒不过你,截杀李修,夺取兵符,占城为王,他日再一点点蚕食北缙。”
“可这样会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名声,殿下真的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吗?”
魏姎有些不赞同,若要拿下江山,扣上罪名,实在不划算。
“我怎会是乱臣贼子,别忘了,我本来就是皇子,也是皇位继承者之一,手握兵权,谁又敢待我不敬?”
魏姎点点头,“殿下说的极是,与其将命运交到旁人手中,不如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近些日子府上就交给你了。”萧湛的声音略有些沙哑,眉宇间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殿下信得过,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替殿下守着。”
往后连续十来日都没有萧湛的踪影,倒是多了一个替身,早出晚归,临淇跟在左右。
魏姎抬眸看了眼阴沉沉的天气,站在廊下沉思,“怕是要下雨了。”
“姑娘,苏姑姑有些不对劲。”
魏姎眸色倏然一冷。
灵柏将截获的书信递给了魏姎,魏姎拆开瞧了眼,转过身进了内室,提笔照着上面的字迹又重新写了一封截然相反的递给了灵柏。
夜色渐浓,魏姎站在廊下,手里拿着剪刀修剪花枝,似是感应到什么,指尖一顿,对着灵柏说,“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
待人走远了,三只小精灵扑闪着翅膀回来,叽叽喳喳在魏姎耳边嘀咕什么。
“主人主人,慕容侧妃被处死了,慕容帆已经怀疑殿下了,送了密信给北缙皇帝,北缙皇帝派李修来是要杀死殿下的。”
“主人,贤妃中毒,快要不行了。”
“主人,北缙皇帝要和南梁皇帝联合对付魏白潇。”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传入耳中,魏姎手里的剪刀没忍住,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支绽放极漂亮的花朵。
魏姎眉头紧拧,“贤妃中毒了,可严重?”
“一直昏迷不醒,不日北缙皇帝就会让人将消息送到边城来。”小精灵扑闪着翅膀,落在了魏姎的肩膀上。
魏姎指尖紧攥,北缙帝好狠的心,竟这样容不下自己的儿子,魏姎实在低估了北缙皇帝的狠。
“灵柏!”魏姎扬长了声音,不一会灵柏返回,“姑娘,怎么了?”
“备马,我要亲自去找殿下。”
灵柏吃惊,“姑娘,夜已经深了,更何况殿下一直都没有消息,姑娘去哪里找殿下?”
“我知道在哪。”
灵柏见魏姎脸色浓重,不敢多耽搁,二话不说立马给魏姎准备,魏姎披着一件披风,还没踏出门,眼前多了一个碍眼的。
“天色这么晚了,姎姑娘这是要去哪?”苏姑姑似笑非笑的看着魏姎。
魏姎斜了眼苏姑姑,“怎么,我去哪还要和你汇报一声?”
“这倒不是,只是天色黑了,姎姑娘一个人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家,会给殿下找来不必要的麻烦,姎姑娘若是非要出去,不如随我去找殿下说个清楚也不迟。”苏姑姑的架势是不打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