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侯夫人猛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咏阳郡主,语气放缓了几分,“大嫂,这么多年过去了,府上乱七糟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还要管着一大家子人,难免一时疏忽,我这就回去查个清楚,给大房一个交代,家丑不可外扬,宁姐儿马上就出嫁了,又是大喜的日子,何必闹的不愉快呢。”
“大房没什么可遮掩的,二弟妹还是快回去查查账吧。”咏阳郡主是豁出去了,心里这口气难填,她已经逝去了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至今都没有消息。
只要一想到这些,咏阳郡主心尖儿疼的麻木,似是要窒息了。
南阳侯夫人一忍再忍,怒甩袖而去,步伐极快,被气的不轻。
魏姎上前安抚咏阳郡主,“母亲,我一定会找到四姐姐的,四姐姐机灵聪慧,绝对不会有事的。”
这么久了,魏梓珠一点消息也没有,魏姎嘴上不提,心里始终惦记着。
咏阳郡主摇摇头,“是母亲当初一时冲动,不该得罪人,连累你们姐妹被人作践,都是母亲的过失。”
“母亲,我和大姐姐都没责怪过您,皇权相争,血流成河,父亲也是不易,咱们能相聚,小七已经很高兴了。”
看着两个女儿,咏阳郡主不得不咬着牙打起精神来,微微一笑,“从今往后,谁也不许欺负你们两个。”
平复了心情,魏婉宁问,“母亲真的打算给郑国公府十万两银子吗,这件事不是小七的错,堂堂一个郑国公府为了十万两银子上门讨要,女儿实在想不透。”
魏姎掩嘴笑,“那还不是缺钱呗,今天郑晴扇看中的那一套白玉兰首饰,就是身上银子不够,特意回去取,耽搁了时间,连定钱都没付,否则也不会闹出这一出,郑国公府又拉不下脸来不认账,只好硬着头皮在我身上找错,补偿一些银子。”
“这么说,郑国公府也太缺银子了。”魏婉宁诧异。
咏阳郡主刚才在气头上,还没定下心来想这个问题,“若为了这十万两银子,实在不该,许是郑国公府出事了。”
“郑国公府是文臣,又不用上阵打仗”魏姎提起打仗,眼前一亮,“是了,郑国公府是皇上的左右臂膀,虽是文臣,可毕竟是百年家族,断然不会缺这十万两银子的,眼下皇上出兵在即,太后和瑾王还在京都城,国库里未必充裕,说不定皇上私底下已经在准备了,皇上缺银子,郑国公府自然是首当其冲捐献。”
除此之外,郑国公府怎么会这么缺银子,不顾脸面上门讨要,这肯定是被逼的没法子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当初皇上登基为帝,不也是私底下准备,出其不意攻入皇城。”咏阳郡主叹气,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两国征战,更是死伤无数。
魏姎知道自家母亲在惦记什么,出门在外没有消息的魏白潇,魏白潇就在边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母亲,那咱们该不该做些什么?”魏姎将脑袋搭在了咏阳郡主的膝盖上,“皇上许小七一诺,可小七绝对皇上未必会轻松就应了,小七担心父亲。”
这一诺能换来魏怀瑾归来,魏姎就知足了。
咏阳郡主伸手拉住了魏姎,“先不必管你父亲,小七,听母亲的,去要一枚免死金牌,母亲会给你准备一份礼带给皇上。”
“母亲说的是,只要大哥一日没回来,父亲在里面呆着就是安全的,一旦回来,太后第一个容不下父亲。”魏婉宁也赞同咏阳郡主的决定。
听两人这么说,魏姎点头。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天子一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呢。”
咏阳郡主雷厉风行,眼下能给自己的孩子铺垫未来,她心里也能放松。
西院
郑国公夫人正在休息,卉菊传达了咏阳郡主的意思后,郑国公夫人的脸色稍缓。
没坐一会,就碰见了赶回来的南阳侯夫人,南阳侯夫人脸色十分难看,硬是对着郑国公夫人赔了个笑脸,“让国公夫人看笑话了。”
“谁家还没个糟心事,侯夫人不必介怀,我府上还有些事没处理,今儿就先走一步了。”
南阳侯夫人硬是挤出微笑去相送,一转身脸色阴沉的可怕,“莲香,派个丫鬟去二门看着,侯爷若是回来,立即把侯爷请来。”
“奴婢这就去。”
脑仁疼了大半天,才算等来了魏泓,魏泓一进门,南阳侯夫人站起身,身子却晃了晃又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
魏泓蹙眉,“出什么事了?”
屏退了丫鬟,南阳侯夫人一五一十的把今日的事说了一遍,魏泓脸色唰的一下就沉了。
魏泓是庶子,比不上嫡子魏怀瑾,分到的家产也不多,加上这些年的打点和用度,基本凑合,可自从魏怀瑾一出事,大房的产业落到二房手里,魏泓的用度立马就宽裕了,吃喝用度也提高了档次。
这些家产原不是在二房手里,可大房的嫡子魏白潇消失了,几个女儿一一都被二房打发了,剩下几个不中用的奴才更是好打发,二房很顺利就得手了,日子过得不在紧巴巴的,人前人后都是光鲜亮丽,穿金戴银,的确风光了好几年。
“侯爷,这疯婆子咬着二房不放,若是不交出来,说不定会报官的。”
南阳侯夫人又气又怒,这人肯定是疯了,一点都不顾及情面,一旦报官,整个魏家颜面何存?
最重要的是,魏珏还在大房名下,南阳侯夫人看着咏阳郡主这样糟践大房名声,实在看不过去。
魏泓阴沉着脸色,“二房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体面,绝对不能让她得逞,去,立即找几个当了死契的奴才来,会识的字最好。”
南阳侯夫人不解,可还是一一照做,关起门来密谋了整整一夜,堪堪将账抹平了。
“侯爷,这这能行吗?”
“难不成还有别的法子吗,你的嫁妆能填补多少,这几年花出去的又有多少?”魏泓这一夜苍老了十来岁,眼中泛着狠厉,又说,“明儿把育哥儿记在你名下养着。”
“侯爷!”南阳侯夫人愣了,一个卑贱庶子,怎么能占了魏珏的位置呢?
“珏儿已经是大房的儿子,二房也不能后继无人,大房捏着的是什么,还不是珏儿在人家手底下,这次是账本,下次又是什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魏泓铁了心要和大房一争到底,绝对不能再继续妥协,南阳侯夫人纵然再不舍,可听魏泓这么一说,南阳侯夫人也没了主意。
“珏儿只是过继,若是有机会再要回来,再另做打算。”
南阳侯夫人咬咬牙,“听侯爷的。”
二房的密谋没能瞒过魏姎,魏姎早早就起来了,去了咏阳郡主屋子里请安,咏阳郡主也早早就开始忙活了,见魏姎来,忙传唤了早膳,都是魏姎爱吃的。
放下筷子,魏姎抬起头问,“母亲,若是二房那边不肯承认,找了几个奴才顶罪,怎么办?”
咏阳郡主狭长的眉头一拧,“怎么会这么说?”
“小七是觉得二房这么多年大手大脚,花惯了大房的银钱,二房的底儿本来就薄弱,有了大房的银钱才能支撑表面的风光,咱们一下子把钱算的这么清楚,数额不万一二房拿不出来,干脆就不承认了。”
魏姎顿了顿又说,“兄长虽然过继来了,可毕竟不是二叔唯一的儿子,二叔性子阴狠又自私,未必肯受咱们的威胁,大不了放弃了兄长,找个庶子继承,起码不损失太多。”
这话让咏阳郡主陷入了沉思,“母亲倒没想过这么多,小七长大了,分析的透彻,你二叔就是个庶子,自然不在乎嫡庶。”
“是啊,母亲可得提前预防才好,着人调查清楚,这么多年究竟是谁往二房送银子,姓什么叫什么,管事的换了一批,都是二婶的人,若能把之前的人找到,有个人证就好办了。”
得了提醒,咏阳郡主心里有数,“二房也未必做不出这种事来,只是要找出当年的人,一时半会实在难,连个消息都没有,全都被打发远了,魏泓不是个粗心的人,想要霸占大房的财产,必定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么一说魏姎陷入了沉思,魏泓天性狡猾多诈,做事滴水不漏,找个人顶罪容易,找个原先的证人的确难。
要是就这么算了,魏姎实在不甘心,倒不是心疼银子,而是二房作践她几个姐姐的事,至今难以让魏姎忘怀。
“母亲,小七出门一趟,小七绝对不能让二房逍遥快活,吞了大房的,一个子都少不了!”
“小七,你别冲动。”
魏姎安抚,“母亲放心,小七是去找恒表哥,恒表哥说不定会有法子。”
咏阳郡主点头。
出了二门,半路上遇见了华安郡主,“这么急匆匆去哪?”
“母亲让我去瞧瞧恒表哥,恒表哥一个人住在京都城,也没个亲人,我去瞧瞧。”魏姎敛去神色,嘴角弯弯,两只手攥着衣裙,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女子。
华安郡主了然笑,拉着魏姎的胳膊,“带我一块去吧,我正好出门一趟,放心吧,我不会打搅你的恒表哥的。”
两人上了马车,莫约半个时辰后到了地方,魏姎到了穆府,递了帖子,不过片刻就放了她进门。
“副将让表小姐稍等片刻。”管家奉上了茶水点心,魏姎坐在正厅中等着。
等了莫约半个时辰,还没见穆恒来,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时辰,管家擦汗上前,“副将公务缠身,表小姐再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催催”
“别了,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别耽搁恒表哥忙了,本来也没什么事,等改日我再过来。”
魏姎起身离开,管家一路送到了府外,没走两步,一辆马车从面前经过,帘子撩起,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容颜。
“魏七小姐,这么巧?”
魏姎嘴角一抽,真是邪门,走哪都能碰着萧湛,抬头冲着某人一笑,“萧二皇子,好巧,我还有事”
话没说完,临淇已经下了马车,搬过凳子放在马车前,魏姎蹙眉,帘子放下,却传来声音,“魏七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来吧。”
咬咬牙,踩着凳子上了马车,魏姎坐在了萧湛对面,萧湛手中捧着一本书,指尖轻轻翻过一页,白皙如玉的手指,骨骼分明,修长均匀,比她一个女子的手还要漂亮。
马车行驶,萧湛放下手中的书籍,眉眼轻抬,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瓶,放在了小桌子上。
“劳烦魏七小姐帮着瞧瞧。”
魏姎接过,打开一看,一股异样的气味扑鼻而来,惊讶道,“这不是上次你中的蛊毒,这是一对幼小蛊,你怎么会有?”
“果真和我上次中的一样?”萧湛凝重脸色问。
魏姎点头,伸手抓住了萧湛的指尖,放入唇边咬了小口,又将伤口对着瓶子里挤出好几滴血,萧湛微愣,指尖发麻,似是没想到魏姎会这么做。
“你的血养过蛊,它们能闻到同类的气味,一定会吃掉血,若是旁人的血,它们不会一旦触碰就会死。”
瓶子里的两只蛊虫果然是把血舔干净,蠕动着身子,浑身呈现透明颜色。
萧湛收回了手,指尖酥酥麻麻,异样情绪在心底蔓延,清了清嗓子,“多谢魏七小姐解惑。”
“这东西危险的很,一旦钻入身体中,药石无医,一年以后便可发作,月圆之夜或是动了真气,受了外伤,都会刺激蛊虫,幸亏你遇见我了,天底下可没几个人能解此毒。”
为了救萧湛,魏姎也没少花功夫。
萧湛听着没好气的笑,“多谢魏七小姐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七小姐若是有什么难处,定当义不容辞。”
魏姎回神,摆摆手,“你救我在先,你我已经银货两讫,互不相欠,萧二皇子客气了。”
见她突然疏离,萧湛刚回暖的心情又有些不是滋味,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了,总是被魏姎牵着鼻子走。
“停下!”魏姎冲着外面喊了一声,马车倏然停下,魏姎撩起帘子,“萧二皇子,就此别过。”
看着魏姎着急的和他撇清关系,萧湛眼眸发暗,指尖敲打在桌子上,“当初我来南梁时,开了几个铺子,有些人生地不熟,恰巧买了几个人回来管事,七小姐不想见见吗?”
魏姎脚步倏然一停,回头看向了萧湛,又重新坐了回去,“闲来无事,见见也无妨。”
萧湛淡淡嗯了一声,继续捧着书瞧,魏姎眼珠子一转,这一段时间萧湛没少帮她,每次都很及时,突然要见什么人,魏姎估摸着是和铺子的管事有关。
于是殷勤的冲着萧湛笑了笑,添茶倒水,主动做起了小丫鬟的活儿,萧湛眼皮都没抬一下,手却接过茶盏,时不时的抿一口。
“萧二皇子,可否告知那几个人是什么身份,之前是做什么的?”魏姎问。
萧湛哼哼,“也未必帮得上忙,远不如穆副将神通广大,只是恰好听说过其中一位管事曾在魏家铺子做过管事,略留意三分。”
魏姎摸了摸鼻子,扯上穆恒做什么,紧接着魏姎暗叹,此人果然心机深沉,还没出门已知天下事。
“萧二皇子这是哪里话,我去探望恒表哥,只是关心慰问,毕竟是在京都城的亲人,恒表哥成日里忙上忙下,做好自己本分事即可,可不及萧二皇子指点一二。”魏姎露出狗腿似的笑,别提多谄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