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爹还在旁边，张牍这番痴话让玉莲脸羞得飞红，赶忙向着张老爹行礼。

张牍醒悟过来，顿觉尴尬不已，低着头向玉莲问道：“玉莲，你来所为何事？”

“咱俩的婚事啊，也要跟张老爷商定。本来该是我娘出面的，但她这几天为书坊的事忙得一点空闲都没有，就派我来了。”玉莲笑吟吟地说。

张老爹直到此刻，才重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事已至此，你俩自己决定吧，也不必问我了，办喜宴的时候我去喝杯喜酒便罢。”

张牍看他的样子直想笑，但又不便在玉莲面前显得失礼，只好一边作揖目送老爹进屋，一边拼命憋住，等老爹进门后才放声大笑起来。

“你爹，不喜欢我么？”玉莲有些疑惑地问张牍。

“他呀，他是难以接受自己儿子突然长本事了。”张牍笑着答道。

玉莲恍然，“我知道了，因为你是三百年后的人，所以他被你吓到了。”

张牍又想起了自己的奇特来历，不知怎么的，心中始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虽然他不断说服自己，既然无法回去，就该认认真真活在这个世界，可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些疏离感，只有在面对玉莲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活在当下。也许是因为他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玉莲他的秘密，而玉莲竟然能相信他，理解他，甚至开导他，这样的奇女子，岂止是他的爱人，简直可以做他的人生导师了。

“书珍，你真的不介意我比你小三百多岁？”张牍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他总觉得玉莲对他的爱太珍贵，太美妙，像做梦一样，他怀疑自己能不能配得上这样的幸福。或许人就是这样，总是在得到了渴望的东西后，又患得患失起来，所以永远内心不安，永远如履薄冰。

玉莲伸手抚摸着张牍的脸，从眉毛，慢慢滑到鼻子，最后停留在嘴上，满脸都是怜惜之色，就像母亲看着孩子一般，张牍正觉奇怪，想要开口询问，玉莲已轻启檀唇，慢吐娇声：“我可怜的重重孙子，快来让祖奶奶抱一下。”

张牍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喂！我说你够了，老是占我便宜。”

秦夫人又忙起来了，没了秦老板，她得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一方面准备书坊重新开张，原来的伙计只找回了五个，家里用的仆人也都不来了，只好托了人再去买，另一边，还得筹备婚事。张牍的父亲虽然在本地，但那个家哪里能做新房？只能是张牍来入赘做上门女婿，好在他倒不介意，毕竟是现代人。

张牍自己的事业也开始恢复起来，《倚天屠龙记》修改完了，直接交给书坊制版，最快一个月就能上市，只是，有个小问题他疏忽了。当初他曾经告诉秦夫人自己的写作技能来自某只白猿的肚子，可这段情节就仿自倚天，这下倒好，被秦夫人看到了，立刻找他去询问怎么回事。

“这白猿的肚子是你家书房么？你又是往里放武林秘笈，又是放小说秘法的。”秦夫人抱起双臂，两眼直勾勾瞪着张牍问道。

张牍这个汗哪，心里不住地哀叹，写得太顺了，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夫人，这个......这个也是根据我自己的经历编的嘛。”

秦夫人用手指敲着面前的桌子，问道：“那么敢问，那只白猿身高几许，面貌如何，是全身白毛还是半白？”

张牍哪里知道白猿会是什么样子，要是胡诌一个，万一秦夫人见过这种动物，不是立马被揭穿？正踌躇间，忽听到一阵嘻嘻嘻的笑声传来，声音像是被刻意压制着，抬头便见玉莲正站在书房门口朝他张望，一张俏脸变得通红，时不时还用手捂住半边脸，挤眉弄眼地憋着笑。

秦夫人倏地站起身，朝向女儿喝道：“你这鬼丫头，原来在我身边还老老实实的，现在跟张牍在一起了，也学得这么油滑。那你来说说，他跟白猿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跟白猿？？？

张牍差点要吐血了，这说的是什么话？

“哈哈哈哈！”玉莲再也忍不住，一手指着张牍，一手捂住肚子，笑得腰都弯了下去。

到这里，情况已经完全失控，连秦夫人也跟着笑起来，看着张牍的样子好像是见到了世上最滑稽的事情，最后连眼泪都飚了出来。

就这么着，张牍彻底成了母女俩的笑柄。

“张郎，你快给白猿兄弟发张请帖吧！这是礼数。”玉莲常常冷不丁地向他发难，然后再以笑得花枝乱颤结束谈话。而秦夫人就更恶劣了，总是问：“张公子啊，你要跟玉莲成婚了，是不是得先跟白猿解释一下啊？”

于是，白猿一下是他兄弟，一下又像个暧昧的情人，实在让他哭笑不得。不由地想，原来再温柔贤惠的女人，也多少有点骄蛮的性子，叫他这个男子汉头疼的。

终于婚礼热热闹闹办起来了，虽然还是秉承节俭和简化的原则，该有的流程还是都有。秦老板不在，秦夫人便对外宣称他生了病，留在镇江修养，自己当主人，请了伙计，四坊邻居，相熟客商，摆了几桌宴席。张牍也骑着马，带领迎亲队伍走了几条巷子，拜过天地父母后，就算正式结为夫妇了。

两人的洞房安排在秦家后院，秦盛夫妇原来住的房间，现在秦盛不在了，秦夫人便搬到小姐闺房去，把这间大房留给小两口。

酒阑人散后，已是入夜时分，一弯眉月初上柳梢头，院子里被月光照得像盖了一层霜，树影婆娑，夜风习习，一只猫踮着脚轻轻走过，停在了新房门口，好奇张望窗子里透出来的点点红光，忽然心有所感，呜呜呜地叫起来，然后一闪身便不见了。片刻后，从远处传来两只猫的欢叫声。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我今日得其一，乃是人生一大快事也。”张牍面对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不由得想起了那首著名的人生快意诗。接着，他拿起桌上准备好的挑秤，一步步走向自己最爱的女子，期待在掀开盖头后看见一张美若天仙的脸。

挑秤已经伸到盖头底下了，他忽然觉得就这么掀开了，实在太没情调，便停了手，开始在脑中搜索起情诗来，不管是唐诗还是外国诗句，只要适合此时此刻的情境，就一定要念上一段，务必让玉莲感动到落泪，感动到爱他爱得要死，甚至主动向他求欢。

啊，我喜欢主动的女孩！

“张牍，你在干什么？”玉莲生气的声音把正沉浸在幻想中的他吓了一跳。

“我......我在想，呃，说什么话。”张牍结结巴巴说道。

“现在不是该掀盖头了吗？说什么话呀！”

“等，等一下，稍等啊，马上就好。”

“快点。”玉莲一边催，还一边跺脚以示紧急。

张牍眼睛一亮，心里想到，她这么迫不及待了？这是......这是要主动跟我......呵......做运动呐！

他立马喜滋滋地拿起挑秤，只轻轻一掀，红色的布巾便飞落在地。

“书珍，你，怎么了？”

玉莲涨红了脸，一双美目正瞪着他，分明是生气的表情。同时两手捂着下腹部，轻轻按压着。

“没想到仪式这么久，我快憋不住了。你刚才在磨蹭什么？”玉莲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慌慌张张跑出门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张牍站在床前，独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