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1 / 1)烟雨是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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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兼程的赶了三日的路,林家母女一行已经很是疲惫了,只有驾车的林周有武艺傍身,稍有精神一点,就连马儿也只有吃草的时候能休息一下,如今越跑越慢了。林静晗和晚桃蜷缩在马车一角,很是难受,但是知晓现在不是喊苦的时候。

林家的马车并不小,只是上面除了外面驾车的管家林周,里面还挤了姜氏云嬷嬷两个大人和林静晗姐弟并晚桃三个孩子,这样一来,马车就显得稍狭窄了。

冬季的末尾总是格外寒冷,西北的天气总是干冷干冷的,吹着的北风从马车的缝隙中钻进来,还好林家本就打算启程回老家,早早的在车上备下了毯子衣物,几人才未冻着。只是苦了在外面驾车的林周,脸都冻得乌紫,便是裹上了厚厚的棉衣,双手拉缰绳的地方也冻出了道道血痕。

还有两天便是除夕了,林静晗想,今年的除夕一家人是齐聚不了了。

这几日一行人吃的皆是干粮,连热水都没,林静晗和晚桃都是强忍着不舒服没敢做声,但是旻哥儿人小,反应也大,自第二日就哭闹不止,直至第三日的午后开始发起高热不退,姜氏立刻慌了神,这年头还未长大的小孩都极易夭折,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本来丈夫林啸置身安危中已是很让人慌乱,姜氏还需要在孩子们面前冷静稳住才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如今儿子一病,姜氏整个人就仿佛天塌了似的哭了起来。

林静晗看见母亲痛哭,连忙坐近了些“阿娘,别哭,弟弟现下生病了,还需要您照顾呢”

一边的云嬷嬷也劝慰道“是啊,夫人,旻哥儿同晗姐儿还小,你若是倒下了,让他们可怎么办”

一半天倒也劝不住姜氏的眼泪,外面驾车的林周听到后面马车内的哭声,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夫人,可是旻哥儿的病令你忧心,夫人放心,小孩子有个头痛脑热是正常的,前面再有半个时辰就到金沙镇了,那里是个大镇,肯定有大夫能治好旻哥儿的。”

姜氏在众人的安慰下,渐渐止住了眼泪,抱着怀中高热不退的儿子,问林周“林周,郎君他,不会有事的对么?”

林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夫人放宽心,不出两月,我们便能赶到闵阳,届时必定能打听到郎君的消息。”

姜氏不想听到这样的消息,情绪有些失控吼道“我问你,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是不是,是不是”声音哽咽下去。

“不是,绝对不是,郎君最是重情重义,夫人难道不知么,夫人难道忘了,当年老夫人让郎君纳妾,郎君宁愿违抗老夫人的话,也要接你去任上过年节,不肯纳妾,这样的郎君,怎么会抛弃你们,怎么舍得抛下你们。”林周有些急了,眼中似有泪,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此次,郎君怕是凶多吉少。

权势滔天,富贵迷人眼,亲兄弟又如何,祖宗规矩的大山落到肩上,何人受得,便是有名士风骨的林啸,最终也逃不过世家的枷锁。

林周快马加鞭,在天黑前终于赶到了金沙镇。

冬天的天总是黑的早些,金沙镇已是灯火通明了,因着临近年关,四处张灯结彩,显得整个镇子十分热闹温馨。

林周一进城就寻了跑腿的带他们寻了家客舍后,又去请了位擅儿科的大夫过来。

因着出门在外,旻哥儿又病着,于是安排了两间房,林周负责看着行李住一间,其余女眷一间,因着人多,让店家在女眷房间加了张木板架的床,林静晗同晚桃就睡在木板床上,姜氏同云嬷嬷就在旁边的大床上照顾吃了药睡着了的旻哥儿。

边城虽艰苦,但是林静晗还真的没有睡过如此硬的床,只是她知道,不能抱怨,阿娘已经为弟弟的病情很是忧心了,岂能因为这些小事惹她不快。

这几天蜷在马车里没能好好休息,晚桃一沾枕头就睡得极香,只林静晗默默将头埋进被子里流眼泪,咬着牙,一声不吭。这几日真让林静晗感受到了十分委屈,赶了三天的路,既没有热水,又不能洗漱,如今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用热水好好洗浴一番,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从前虽然老是听秦裴穆平奴他们说起百姓的艰苦,但远远没有这几日自己亲身感受来的印象深刻。

身体上的苦远没有心上的难受,这几日姜氏自顾沉浸在离开丈夫的悲伤中,无暇顾及女儿及儿子,未曾和女儿说过一句话,现在儿子病了,眼里心里就都是儿子了。李静晗被母亲如此忽略,心里早就委屈的不得了,哭着哭着身体上的疲惫就慢慢升起来了,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林静晗不知道,在她睡着后,半夜间,姜氏举着油灯给她们压了几次被子角。

姜氏看着女儿带着泪痕的睡脸,叹了声气,摸了摸女儿的小脸,低头垂泪。

这边林静晗一行睡得正香,另一边尚在路上的穆平奴和赵秀两人则挤在马车里瑟瑟发抖。

“我说阿秀啊,你怎么这么呆,我让你换个马车,你怎么连床被子和过冬的棉袄都不多准备两件。”穆平奴十分无奈,心里清楚又不能怪赵秀,毕竟以往在家里,是有仆人操心这档子事,如今他们两个只身在外,竟有可能在路上被冻死。

“小郎君,是,是我的错,但是现在,咱们是不是该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不行啊”赵秀和穆平奴挨着,裹紧自己。

“咱们早点赶到下一个城镇吧,咱们,咱们轮流驾车”穆平奴实在没辙了,总不能把马车拆了当柴火烧了取暖吧,那可真是要暴露在寒风中被吹成人干了。

两人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终于在被冻得没知觉前,赶到了金沙镇,住进了遇到的第一家客舍。

客舍老板是个阔气的汉子,看见两臭小子差点没冻个半死,将人接进来后,给他们灌了几口烈酒,烈酒下肚,穆平奴呛了几口,整个人就开始暖和起来。

说起来,以往穆大将军在的时候,两臭小子没少偷喝酒,只是穆大将军被召回上汤后,穆平奴再也没有沾过酒,此次又喝到了北方独有的烈酒,真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赵秀则担心他的伤势饮酒会不会不好。

穆平奴笑笑,拜托客舍老板去买些棉被衣物和伤药,两人要了热水,回房间好好洗了个澡,吃了顿热饭,因着临近除夕,老板娘还给每个房间的客人都送了一碗热甜汤,穆平奴喝完咂咂嘴,不怎么甜,毕竟糖可是个精贵物品。

林静晗不知穆平奴同赵秀也到金沙镇了,还正住在隔壁的客舍中。

昨日吃了药,旻哥儿的烧就退了,一觉睡到了天亮,只大夫嘱咐,小孩过于年幼,需要静养几日,实在不宜奔波,于是姜氏同林周说后,决定在金沙镇多停留几日。

明日就是除夕了,店家已经早早的打过招呼了,除夕那天厨房没有人做饭,但是厨房可以借给他们使用,需要吃食得自己动手。

所以姜氏让云嬷嬷带着林静晗同晚桃去买些吃食物品,几人一起过个除夕。

云嬷嬷十分会持家,是砍价好手,那些个小摊贩看着过年间,也乐呵呵的就当结个善缘,于是三人满载而归。

林静晗抱着几根大萝卜,路过一个面人的摊子,看到捏的栩栩如生的面人,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穆平奴送了她一根一样的面人,而且明日就是平奴哥哥的生辰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平安与否。

可能是西邕城变发生时日较短,金沙镇距离也够远,那里的事情完全没有传过来,金沙镇依旧是一派和谐安稳的过年气息。令林静晗觉得,西邕城大乱的那个晚上似乎是一场梦一样。

这边林静晗还在为穆平奴担忧,那边穆平奴两人在榻上睡得正香,客舍老板看着快过年了,两个小孩儿还在外奔波十分不容易,特地关照两人,在两人房间生起了大火炉,炭火能管一整个晚上,炉上还煲了水,他们起来就可以喝热水,老板还贴心的给两人房间的窗子开了缝,保证通风。

两人硬是睡到炉子烧熄灭了才醒。

穆平奴喝了一口炉子上的温水,感叹这几天仿佛活在梦中一样,梦醒了是不是就回到父母兄弟都在的那个家里了。

赵秀去问老板有什么饭食,老板说今日刚杀了头羊,预备除夕一家人吃羊肉锅子,若是你们想吃,也可以匀一些你们。

赵秀一拍脑袋“啊,都除夕了?”

老板看着同自家儿子一样年纪的赵秀善意的笑笑“明天才是除夕呢”

“多谢老板了,不知道除夕那天能不能也给我们做个小的锅子,我们小郎,那个我兄弟正好除夕的生辰,我想着和他吃顿锅子”赵秀问道,生怕老板不答应。

老板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反正我们自个儿也是要吃的,多做一点料子,倒时匀你们一锅”

“多谢老板”

“这有什么,小兄弟,你们年纪轻轻出门在外,与家人分隔两地,佳节之时都不能团聚,我也不知你们有什么困难,但是还是希望你们一切都好”老板如是说道。

赵秀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待两人吃过饭后,赵秀说起除夕的事情,穆平奴心情瞬间低落起来了。

马上到除夕了,也就是他的生辰。往年除夕的时候,因着每个人晚上都要跟家里人过节,于是穆平奴都是一大早约上好友去吃锅子,不拘是哪家的锅子,年年都会换花样,不变的是一定会有赵秀、秦裴、林静晗等人。

“今年生辰我不在,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想我”穆平奴喃喃道“特别是那个没良心的,对她好的时候叫我平奴哥哥,稍有不顺她心意就叫穆小奴”说罢竟自己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我母亲大哥二哥他们再也不能和我一起过生辰了”

“往年安哥儿和青哥儿都会给我送生辰礼的,小小的人儿可知礼了。”两个小侄子也再也不能一起过生辰了。

赵秀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任由着他哭着。

哭了一会儿,穆平奴就冷静下来了,对赵秀说“也不知赵嬷嬷如何了,可有平安离开西邕”

赵秀这才接话道“姑姑身子还算健朗,肯定不会有事的。”

想着将赵嬷嬷拜托给才七岁的林静晗,穆平奴恨不得回到那天去打醒自己,怎么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不说初初还小,遇到这种事会不会慌张害怕,就自己家的是,会不会连累道林家也不得而知。

赵秀看出穆平奴心情不佳,提议道“明日就是除夕了,听客舍老板说,这几日镇上皆挂满了灯笼,彻夜灯火通明,看着白夜如昼,甚是好看,不如晚上一齐去看看,顺便买点礼物送给老板,感谢他们对我们的照顾。”

穆平奴诧异“难得啊,你这木头竟也学会了人情世故”大家都一夕之间长大了一般。

赵秀挠挠脑袋“就是想着老板确实挺照顾我们的”

“行啊呆子,看看咱们还剩多少钱,待会一起去逛街,不够的话我还带了个纯银的护腕,可以当了”

“啊,小郎君你还偷偷藏了银子,肯定得当了,咱们接下来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两人又回归往常一样的嬉笑怒骂,只是心底藏着的脆弱与伤痛,都不再轻易表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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