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发给自己的酒店地址，她去过。

锡市启航大酒店。

夏果果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定在酒店大门口。

她还拖拉着一个书包，朴素的穿着与酒店华丽的门头相尽违和。

能把集会办在这，没点实力还真不行。

光有钱没用，若是没点关系，哪里能排的到？

夏果果询问了迎宾，得知是参加阳光工程的老总大会，迎宾小姐十分热情地带路，丝毫没有因为夏果果一身寒酸学生模样而招待不周。

夏果果猜想，如果是像舅舅那样鬼迷心窍的中年油腻打工人，碰到这种场面应该会受宠若惊。

当他们被表面的华丽吸引住以后，离魔怔掏口袋就不远了。

走到会场门口，夏果果已经听到里面滔天般有序的鼓掌声。

她打了高明凡两个电话才接通。

几分钟后，高明凡从会场开门出来，扫视一圈大厅看到夏果果后连忙招呼摆手。

他今天穿着一身家里唯一能拿的出手的皮夹克，里面是一件马甲。

高明凡脸色胀红，夏果果可以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兴奋劲。

到底是什么样的集会？

走进会场，女主持人磁性有力的声音透过遍布全场的音响传来。

“成功，离我们只有一步！”

“未来，就掌握在我们手中！”

“今天，我们有幸请来华东大区的总经理为家人们带来最新的政策内幕！”

随着主持人话筒降下作出鼓掌的手势，全场再一次沸腾哄嚷。

夏果果跟着高明凡挤过人群坐下，她趁此机会环视全场，偌大的会场人山人海，乍看去有千人之众。

规模盛大至极！

一名衣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子信步走上讲台红毯。

这就是那位美女主持人口中的华东大区总经理。

他的神态举止确实像有钱人模样。

事实上，作为传销集团的高层干部，他确实是有钱人。

“家人们，我今天很高兴。”

“看到你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财富的渴望，这很好。”

“没有渴望就没有动力。”

……

夏果果冷冷听着。

她也不时观察周围人的表情。

夏果果原本以为只有像舅舅这样的油腻废柴中年男人才会被骗来相信这种东西，不料一圈环顾，竟然看到不少衣着得体靓丽的贵妇，小老板气质的男人也不在少数。

男男女女形形色色，似乎整个社会阶层都有人参与。

她甚至看到了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大学生参加。

这阳光1040工程魅力到底在哪里？

夏果果定下心神，收回思绪将注意力放在远处讲台上的“总经理”。

主持人说总经理要为大家带来还未施行的政策红利，从头听到尾也只是男人在空口白字编造市场前景。

男人讲着，还不时蹦出“有请某某商会会长”之类的言语，一个个与他一样打扮光鲜亮丽的中年男子从台下第一排起身上前，在讲台一侧布置好的沙发上坐下。

俨然是一个专业的经济论坛。

夏果果猜想，若不是自己打定它就是传销骗局，恐怕现在也真的相信只要交69800元就能赚1040万。

实际上，就算心里想着“这是一个骗局这是一个骗局”，夏果果也有些恍惚。

照那些台上的“人物们”所说，现在阳光1040工程落地锡市，是国家打算未来将锡市打造成东方经济中心，比肩纽约，衔接隔壁的魔都。

这……

要不是夏果果读过书懂些金融，还真信了。

关键是他们一个个盯着“老总”“教授”“商会会长”“书记”等头衔，让人信服。

举止打扮都很得体，不像装模作样的彩排演讲。

赚钱方式被介绍的很复杂，掺杂了许多一般人听不懂的“资本化运作”。

夏果果两个小时下来，心里大概有了结论。

和舅舅之前讲的差不多。

想要参与这个阳光工程，就需要缴纳69800元。

这笔钱不是会费，而是“股金”。

小半年前阳光工程刚落地，为了让大家都能得利，所以短期实行过3800元一份的小额股金。

但现在没有了，你想进来做，就必须交69800元。

其中，次月投资者就能收到银行返还的19000元，视作首月收益。

接下来，他们用一连串复杂晦涩的言语告诉大家，钱被聚集起来后参与了奇奇怪怪的资本链，半年以后就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但这笔收入不能拿。

在这段时间里，投资者需要邀请周围的人一起参与这份事业。

一个人邀请三个人入股，每个人缴纳69800元，就是69800*3，三位新入股的投资者再各自邀请三个人，又是69800*9。

这样，就是一加三加九，形成了十三个人的小团队，最初的那位投资者，将晋升成为阳光工程的地方经理，开始带团队，享受一些集团红利。

当你的团队扩展至二十九人时，就能当老总，享受巨额分红。

七上八下五除二，当规模达到29人时，每个吸纳的金额就在几十万上下，老总也能每月躺着拿几十万，一直拿满1040万元即自动退出，算是完成运作。

这个过程经过台上诸位与主持人的一番修饰，还真有那么点道理，饶是夏果果懂些金融知识，一时间也挑不出大刺。

演讲最后，全场的升至沸点。

原来是锡市出了两位老总级的人物！

他们西装革履，走上台，身后跟着凹凸有致的秘书。

在台上，华东大区总经理亲自为他们戴上花环，在随行人员的手中打开两个箱子。

两名工作人员按照总经理的手势转身面向众人。

箱子里装满了一沓沓现金。

两名新晋老总双手负背站在，笑眯眯地相视一眼。

“阳光工程入驻锡市短短半年，就出了两位老总，我很欣慰！”

“所以集团总部决定，除了享受资本运作带来的收益外，在此特别嘉奖两位老总百万现金！”

“我们一起鼓掌好吗！！”

轰！————

会场里的掌声与呼声经久不息。

所以人眼中都带着狂热。

他们没有看华东大区总经理，也没有看两位新晋的老总，纷纷盯着箱子里鲜红的钞票，双眼赤红充血。

他们的鼓掌与嘶吼，更像是发泄心中的欲望。

夏果果坐在那，瞧了一眼舅舅。

他同样如此。

可惜夏果果见过钱。

别说这百万现金，她可是亲自运营过1500万的期货仓位，真金白银！

至于百万这个数字，确实是天文数字。

这一场大会可谓“正能量”满满，正因为如此，夏果果才觉得哪哪都透露着逻辑上的违和。

她沉默着坐完全场，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