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诛水鬼
“狗蛋,狗蛋,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啊!”
柳树下,六七岁的孩童眼珠漆黑渗人,力气大的离谱,一把将胖中年推了个趔趄,面无表情,直往百步远的清河冲去。
好在有几个精壮小伙子守在一旁,齐力拉了回来,铆足劲摁在柳树上。
“王官人,青天鉴的天师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王胖子攥紧拳头,止不住踱步,抖着满是汗珠的额头,嘴里含含糊糊道。
“请了、请了,就来了、就来了,儿啊,坚持住,坚持住!天师就要来了!”
天师就要来了吗?
磕着瓜子的张媒婆捂着痦子瞥了一眼被摁在树上的六岁孩子,挤着眼、心道一声晦气,对胖中年道。
“王大官人,白城请天师怎么不得一天时间,我倒是觉得有一个地方你可以去。”
“哪里?”
王胖子焦头烂额,张媒婆却气定神闲吸了两口气,鼻孔朝天,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搓。。
王胖子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当即掏出一把碎银,顾不上多少,一股脑全塞给张媒婆,张媒婆这才悠悠道。
“我们镇子后山腰去年不是来了一个蜀山小道士吗,据说御剑乘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有一身降妖除魔的本事,你不去问问?”
刚生出几分希望的王胖子面色登时一垮:“他?来历不明不说,前两天我在镇子还赶他离开,这……”
只是,张媒婆现在可没心思听这个,早捂着痦子一边数钱去了。
王胖子环顾左右,看着被摁在树上的狗蛋,面容凄厉,状若疯癫。
王胖子心痛咬牙,面容惶惶,这是他的独子啊,这让他如何是好?
……
砰砰……砰砰……砰砰……
吱……呀……
观门打开,走出一眉目清秀的小道士。
观门之外,站着一膀大腰圆的胖中年。
不等小道士问询,急红脸的王胖子已连忙道出来意。
“小道士救命,我家、我家狗蛋被鬼缠住疯了、疯了!”
小道士唤做陈安,闻言眉头微蹙,来人他识得,是山下青石镇富甲一方的王富贵,只是王富贵此人前两日还……
师祖有言,蜀山弟子当匡扶天下,扶危救难,除魔卫道,孩子被鬼缠住这个节骨眼还说什么废话,计较个什么劲儿!
陈安拍了拍王富贵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询问道。
“王官人莫急,令郎遭遇何事,还请告知与我。”
“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家狗蛋昨天和镇上几个孩子到清河边玩耍,晚上回去就高烧不退,镇上的郎中开了药吃根本没用,今天晌午狗蛋突然从床上一咕噜坐起,发了疯似朝河边跑,镇上壮小伙都拦不住。
镇上人都说、说狗蛋让脏东西勾住了,可是、可是到白城请青天鉴的大师来回少说也得一天时间,我这、我这……
听说你有御剑乘风,降妖除魔的本事,请你下山救救我家狗蛋,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路赶来,又一口气说这么长一串话,唤做王富贵的王胖子早已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过王富贵知晓孰轻孰重,手上动作没含糊,取出满满一袋碎银就往陈安怀里塞。
不料陈安却往后退了一步,摆手道。
“无功不受禄,王官人使不得,我且取剑与你前去看看。”
陈安脚下生风,自观中取出一柄檀黑色正宗蜀山玄木剑,袖中揣上蜀山道符,催促王富贵在前引路。
然而,看到木剑的王富贵嘴角一抽,心当陈安敷衍,急忙扯住陈安泛白的蜀山道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喊道。
“小道士不能儿戏啊。
之前我不容小道士,想把小道士逐出青石镇,是我王富贵瞎了眼,我王富贵不是人,可我家狗……”
“王官人多虑了,除魔卫道乃是蜀山己任,魑魅魍魉害人当前,我陈安岂会计较这些,你且前面带路,现天色渐晚,莫误了时辰,致使令郎……”
话是这么个理儿,谁都知道妖魔鬼怪晚上会功力大增。
可王富贵瞥了一眼陈安腰间木剑,燃起的希望瞬间灭了大半。
其实他今日到蜀山观请陈安下山,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一个来历不明小道士,一年间在青石镇不过讲了些许仙人御剑乘风、除魔卫道的轶事罢了,岂会真有除魔卫道的本事?
真有本事的高人会留在鸟不拉屎的青石镇废弃道观?
你会吗?
我不会,做青天鉴大师不香嘛!
“江湖骗子”四个大字就差刻陈安脑门了。
可怜我的狗蛋啊,难道真让老王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行,我已花大价钱连夜请青天鉴的大师了,只要小道士有半分本事,我儿能坚持到青天鉴大师到来,就有救了,就有救了!
王富贵一路天人交战,脑海中两个小人打的死去活来,引路的两条肥腿倒没受影响,迈的飞快,带着大肚腩一路DunangDunangDunang颠个不停。
……
陈安腰负木剑,目视前方,脚下生风,心中却也忐忑,说来,今日是他第一次下山除魔卫道,人命关天,万不能出了差错。
念此,陈安脑海中《蜀山降妖除魔录》记载一一浮现,一只手紧握腰间蜀山玄木剑,另一只手探了探袖间蜀山道符,底气顿生,心中道:蜀山剑出,天下妖魔,谁与争锋!
夕阳渐落,暮色稍浓,空气中多了几分阴寒秽气。
远处人头浮动,甚为嘈杂,眼尖的张媒婆捂着痦子远远看到陈安和王富贵一前一后,尖着嗓门大喊一声。
“呦……王官人搬来救兵了。”
尔后,张媒婆又小声哔哔一句。
“人傻钱多,还真把这来历不明的家伙请来了,自封什么蜀山道士,这蜀山听都没听过,一看这小子只会拿一张嘴忽悠人。”
张媒婆捂着痦子嫌弃的别着嘴扭过头,颠了颠手中碎银,面上这才浮出几朵臭桃花。
而被张媒婆叫喊吸引的围观村民,看到陈安腰间木剑,则齐齐皱着眉鄙夷道。
“这人、带一柄木剑,能作甚?”
“王官人出手,你说呢?”
“嗨,能赚钱的剑就是好剑!”
“这王官人两头跑,青天鉴都连夜请的,真是让这小子撞上狗屎运了。”
“早知道我也扮大神装天师,这钱可就是我的了。”
“有一说一,虽然说青天鉴贵,可抓鬼捉妖还得看青天鉴天师,至少天师不会带把木剑糊弄人。”
“嘿嘿嘿……”
……
陈安没有理会周遭议论,当仁不让走进人群,目光落在人群中心的柳树上。
唤做狗蛋的孩童脸色惨白,面容狰狞,正有六七个壮汉将其绑摁在粗壮的柳树上。
狗蛋每一次挣扎,六七个壮汉居然得铆足劲齐发力才能再次摁住,几番下来,壮汉早已满头大汗,手酸脚麻,当下也顾不得手握木剑的陈安是不是花架子,连忙朝陈安喊道。
“小道士有法子没有,我们就要摁不住了!”
陈安道心清明,一双灵眸慧眼看的比凡夫俗子更多。
此刻狗蛋的四肢正蔓延出数缕黑线。
正是这些黑线与壮汉不断角逐。
夜幕降临,黑线数量不断增多,致使狗蛋力气愈来愈大。
黑线的另一端,延入河中,熟读《蜀山降妖除魔录》的陈安眼睛一眯,狗蛋定是被水鬼所缠,一旦夜幕席卷大地,水鬼自清河跳出,不单狗蛋,摁着狗蛋的几个壮汉也会遭水鬼报复,难有活路。
陈安面容严肃,知晓马虎不得,当即大喝一声。
“围观人等后退!”
正气凛然的声音落下,不待众人有所反应,陈安已脚踏七星,持剑奔出,檀黑色的蜀山玄木剑骤然金光大作,浩然之气四溢开来。
陈安持剑绕柳画圆,一招画地为牢,切断狗蛋身上黑线,朝一众壮汉道。
“各位可以松手,这里交由我来处理。”
众人自然看不到狗蛋身上黑线,只疑木剑还能发光?
众壮汉目瞪口呆,却也不是没见过杂耍艺人,正欲再坚持以便事后寻王富贵讨俩赏钱之际,漆黑夜幕笼罩青石镇,一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水鬼自清河浮现,面容可怖,阴声怪叫,周遭气温骤降。
“敢动我的祭品!
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普通人何曾见过这等凶物,方才还想坚持的青石镇壮汉顿时胆颤,一窝蜂撒丫子跑出去老远。
好在蜀山道法着实不俗,画地为牢立起无形壁垒,即使没有壮汉相助,区区狗蛋,却也根本无法走出圈牢半步。
但正因如此,水鬼勃然暴怒,霎时间,黑云掩月,阴风四起,无边的黑气在水鬼指端凝成利刃,寒芒闪耀。
水鬼冲向陈安阴风掀起一阵呼啸之声,令人不寒而栗。
陈安心道师祖曾云:蜀山道法面前,一切妖魔鬼怪,皆是纸老虎!
念此,陈安举起手中的檀黑色蜀山玄木剑,盯着呼啸而来的水鬼,静若处子。
远遁数百步远的青石镇村民当陈安被吓傻原地,心道:这水鬼,如此凶残,杀了这小道士,会不会杀我,啊这……
众人心中自顾不待有所反应,水鬼已然杀至陈安身前。
须臾片刻,陈安动若脱兔,身似游龙,侧身一滑,完美避开水鬼暴怒一击,不退反进,玄木剑的金光映在俊脸,不怒自威,宛若天神下凡,反手一剑刺出。
扑空的水鬼旧力刚去,新力未至,还未收过劲儿。
他怎么也想不到天神下凡的陈安居然趁它危险期使出一记朴实无华的燕返。
平平无奇有点糙的木剑摧枯拉朽直直刺入水鬼心窝。
水鬼错愕看天,黑云退散,阴风戛然而止。
没有一点点防备。
水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鬼体。
没有一点点痛苦。
鬼体化作星星点点,借着最后一缕阴风,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水鬼消亡,狗蛋无力支撑,作势要摔。
陈安眼疾脚快,侧身一滑揽入怀中,朝一旁还未回过劲,仍瞪大双眼的王富贵唤道。
“王官人,将此符烧成灰就水给令郎服下,明日一早,令郎便可无碍!”
陈安将道符留在狗蛋怀中,拂了拂衣袖,转身自山上蜀山观走去。
留下身后青石镇的村民张着大嘴,等人塞上八只鹅蛋……